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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两雄不并立(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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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侯面上却又露出了一丝惨笑,黯然道:“各位虽然善颂善祷,但在下已自知万难活到明晨。在下……唉,就此别过,各位请去吧!”拂袖转身,走回船舱。铃儿等人相随于他已有多年,直到如今,才听到他第一声叹息,垂首跟在他身后,都不禁惨然泪下。 群豪望着他身影自船头消失,亦是黯然神伤。谁也想不到在如此巨大的胜利后,竟是如此巨大的牺牲!在如此巨大的欢乐后,竟是如此巨大的悲痛! 没有人再说话,人人垂首丧气,回到岸边,但也没有人愿意离开这曾经历无比巨大的刺激、欢乐与悲伤的海岸。 也不知是谁,先在海岸边坐下,别的人就跟着坐了下去,黑压压一片,坐满了带着海水的沙滩。 他们也不管身上的水湿,更不管海风的刺骨,只是痴痴地坐着,痴痴地望着海面上的五色帆影。 夕阳终于落下,浩瀚的金波变为灰蒙蒙一片无情的海水,灿烂的五色帆也失去了它原有的光采。 白衣人所乘的帆船虽早已消失在海天深处,不知去向,但绝无一人怀疑他七年后是否真会重来。 每个人心中,都在不约而同地暗暗忖道:“紫衣侯死了,七年后白衣人重来之时,还有谁能抵挡?” 昔日锦绣富丽的船舱,今日已布满愁云惨雾,少女们围着紫衣侯,小公主跪在他足下,方宝儿、水天姬、胡不愁远远站在一边,“紫髯龙”寿天齐站在舱外,不敢进来。 四下寂无人声,唯有轻轻的啜泣。 紫衣侯双目阖起,面容亦是十分凄惨,频频长叹道:“七年之后……白衣人重来之日……唉!” 铃儿流泪道:“侯爷请安静休养,说不定伤势会好转来的,又何必为七年后的事如此忧郁?” 紫衣侯霍然张开双目,厉声道:“我一身之生死又有何足惜?怎能将天下武林同道置之不顾?” 方宝儿见他垂死之际犹自念念不忘那七年后已与他毫无关系的武林劫难,而完全未将自己生死之事放在心里,这是何等伟大的胸襟!方宝儿但觉一阵热血冲上心头,暗道:“这才不愧是以天下为己任的大英雄、大豪杰!我长大若能像他,才不愧生为男子汉。” 铃儿也垂下了头,还是忍不住低泣着道:“现在不如他的人,再练七年武功,或者能胜过他也未可知,侯爷你又何苦……” 紫衣侯长叹截口道:“放眼天下英豪,纵然再练—七年武功,也无一人能胜得过他,何况,以他如此沉迷武道之人,再练七年武功,那进境又岂是别人所能梦想?只可惜大哥他已……唉!”叹息一声,住口不语,只是微微皱起双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极为难以解决之事。众人也不敢打扰他,各自黯然流泪,只有方宝儿小脸挣得通红,心里仿佛充满了激动。 突听紫衣侯大喝一声:“是了!” 大家心头齐地一震,只道他终于找出了战胜白衣人之道,哪知紫衣侯目光四扫一眼,却只说:“谁会下棋?” 铃儿怔了怔,道:“我们都会……” 紫衣侯微微一笑道:“你们棋路都已在我胸中,我便是不看棋盘也能与你们对着,那怎么行?” 胡不愁恭声道:“小子也曾学过。” 紫衣侯道:“好,你且陪我走一局。” 众人虽不懂他在此时此刻怎会还有下棋的兴致,但见他兴致勃勃,也不敢询问,当下摆好棋盘。 紫衣侯斜坐在榻上,似是极为兴奋,落子极快,胡不愁毕恭毕敬,立在榻前,神情虽恭谨,但棋路却丝毫不让。 只因他已猜出紫衣侯要他下棋此举必有深意,而他于棋道也素有心得,不过半个时辰,两下落子都已极多。 紫衣侯面上忽而微笑,忽而皱眉,忽似苦思不解,忽似深有会心,正如他昔日瞧那枯枝切口时神情一般无二。 但他面色却更是苍白,目光也更是无神,下到第四十九目时,他似是遇着僵局,皱眉苦思良久,犹未落子,喘息越来越是急剧,身子忽然向前一倒,将棋盘都撞翻了,棋子落了下去。 紫衣侯竟似十分着急,道:“可惜可惜,这如何是好?” 胡不愁道:“无妨!”不动声色,将棋子都拾了起来,一粒粒放上了棋盘,每粒棋子部位,竟都与方才分毫不差。 少女们见他貌不惊人,谁也想不到他竟有如此惊人的记忆之力,此刻面上都不禁露出诧异之色。 紫衣侯目光中虽也有惊奇赞赏之意,但只瞧了他一眼,便立刻凝注着棋局,手中拈着粒棋子,竟始终放不下去。 胡不愁心中不觉暗暗奇怪,只因这着棋的棋路本来简单得很,他实在猜不出紫衣侯如此高手怎会也举棋不定。 突听紫衣侯长长叹息一声,伸手拂乱了棋盘,长叹道:“我苦思之下,只觉那白衣剑法实是有些地方与棋道相通,便想在下棋时将他剑法秘密窥破一二,唉!我若能再活三五十天,或者能将这秘密瞧出也未可知,但此刻我想以短短三两个时辰窥破此中秘密,实是绝无可能的了。” 方宝儿暗恨忖道:“老天真是不公道,偏要叫有用的人死,没有用的人活在世上!唉,我若能替他死,那就好了。” 过了半晌,紫衣侯望着胡不愁缓缓又道:“但这局棋终非无用,叫我知道了你竟有如此惊人记忆之力。似你此般才情,怎能淹没?”自怀中取出了一柄奇形钥匙,沉声接道:“我书房中藏有天下一百九十三家秘门剑谱,惟有此钥匙能开启那书房门户,你且拿去吧!” 胡不愁骇然道:“小……小子怎敢担当?” 紫衣侯道:“此钥匙武林中人确是梦寐求之不得,如今我将之传你,只因唯有你或者能将所有剑谱完全记住。” 胡不愁又惊又喜,也不知该说什么,惟有拜倒在地,双手接过,只觉这钥匙虽小,份量却有泰山般沉重。 紫衣侯仰天长叹一声,黯然道:“只是你纵然将天下剑术全都学会,却仍然不是那白衣人的对手!” 方宝儿忽然大声道:“既然别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就由我来做他对手好了,七年后他再来,我就将他打跑!” 紫衣侯微觉惊奇、微觉好笑,道:“你?你可会武功?” 方宝儿摇头道:“不会。” 紫衣侯目光闪动道:“你不会武功,怎能做他对手?” 方宝儿挺起小小的胸膛,大声道:“我虽不会武功,也不愿学武功,但这件事别人都办不到,当然只有我来做了。” 他说得声节铿锵,绝无猜疑,他小脸上看来虽仍充满稚气,但神情间却已凛然有“我不入地狱,谁人地狱?”那等英雄与高僧舍生取义的气概,叫人丝毫不敢因他年龄幼小而轻视于他。 紫衣侯凝目望了他半晌,缓缓道:“世上千万成名英雄都做不到的事,你凭什么能做得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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