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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六章 风铃下的少妇(1)


  拉萨的星光,朦胧如梦中的江南。

  灯光仿佛已遥远如江南,人在灯下的风铃下,少妇依旧张着那如梦的眼睛凝视着遥远的地方。

  她的梦是否在远方,或是远方有着她思念的人几?拉萨晚上虽然也寒冷,夜风却不像边城那么刺骨,甚至还带着拉萨健壮男儿的热情。

  晚风吹过了“风铃”外的那株古老的松树,也吹响了屋檐下的风铃。

  清脆的风铃声,在如此的夜晚听来,更增加了浪子思家的乡愁和游子的惆怅与悲伤。

  ——星光比家乡更远,可是星光看得见,家乡呢?几个小孩坐在一桌,每个人都放怀大吃着,在他们这种年纪,根本还不懂得家的真谛,他们只要有得吃有得玩有得睡,那么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无所谓。

  叶开也曾有过这种年纪的时候,可是他在这种年纪时已懂得家的珍贵了。

  人为什么都在失去后,才知道家的好处?少妇在看着远方,叶开在看着少妇,苏明明注视着叶开,金鱼早已和小华他们“和”在一起了。

  少妇的眸子如梦,叶开的眼睛如某种精制的观察仪器,苏明明的眼睛则早已如星光般朦胧了。

  “想不想听个故事?”苏明明忽然轻声说。

  “故事?”叶开回过神,回望着苏明明:“什么故事?”“她的故事。”苏明明将视线移向风铃下的少妇。

  “想。”

  “请跟我来!”

  要讲“她”的故事,当然不好意思当着“她”的面说,所以苏明明就带叶开到了一处飞泉旁。

  今夜拉萨有星也有月。

  江南呢?星光朦胧,月色明亮,将那倾泻而下的飞泉映成一条银色的长带。

  泉水旁有个很大的岩石,苏明明就坐在上面,叶开当然也坐在上面,坐在苏明明的旁边岩石上。

  月色如此的亮,风景如此的美,泉水声如此的柔细,大地如此的安详,如果他们是一对情侣的话,那该是多么浪漫的一幅画。

  “她的名字叫娜娃。”苏明明柔声他说。

  叶开当然知道“她”就是指风铃下的少妇:“娜娃?”

  苏明明的表情忽然变得很悲伤:“如果你要了解娜娃这个人,就一定要先听一个故事才行。”

  她说的是个悲伤的故事。

  娜娃是个女人,是千百年前,生长在圣母之水峰北麓,古代的廓尔喀族中的一个伟大而圣洁的女人。

  在凶恶歹毒强悍元耻的尼古族人围攻廓尔喀部落时,她的族人被击败了,她的爱人被俘了,她也被尼古族的酋长活捉了。

  尼古族的标志是“红”,带着血腥的“红”,他们喜欢腥红和血朽。

  他们的酋长想奸污娜娃,她抵死不从。

  于是酋长威胁要杀她的爱人。

  于是娜娃只有……她忍受,因为她要复仇。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她终于等到机会,救了同族和被俘的爱人。

  她自己也不得不牺牲。

  等到她的爱人带领同族复仇大军攻入尼古族尊酋长的大帐营下时,她已化作芳魂。

  是芳魂,也是忠魂。

  她手里还紧握着她在临死前写给她情人“果敢”的一首情曲。

  是情曲,也是史诗。

  请拾得这支歌曲的人,妥交给我那住在杜溪下的果敢。

  我爱的果敢,你一定要活下去。

  你要生存,就该警惕,时刻警惕,永远记住,记住那些喜欢污腥血红的人。

  他们是好杀的。

  你遇到他们,也不必留情,你要将他们赶入穷海、赶入荒塞,重建你美丽的故国田园。

  故国虽已沉沦,田园虽已荒芜,可是只要你勤勉努力,我们的故国必将复兴,田园必将重建。

  她的情人没有辜负她,她的族人也没有辜负她。

  她的故国己复兴,田园已重建。

  她的白骨和她的诗,都已被葬在为她而建的娜娃寺白塔下,永远受人尊敬崇拜。

  这不是个壮烈的故事。

  这是个悲惨的故事。

  二叶开没有流泪,一个人如果胸中已有热血沸腾,怎么会流泪?不过他还是不能不问。

  “她的白骨既然已埋在白塔下,你所说的这个娜娃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个娜娃虽然没有那些血腥的恶汉在压榨她的族人,”苏明明的声音中有了一丝哀愁,“但是却有个仿佛血腥恶汉的东西在压榨着她和她的爱人。”

  “什么东西?”

  “成名。”苏明明说:“她的爱人离开她,是因为要他成名。”“她的爱人离开她是因为要到江湖中去闯名号?”叶开说。

  “是的。”苏明明的声音如飞泉声般梦幻:“所以她就被关在‘名利的酋长’的帐篷里,忍受寂寞孤独,忍受着岁月的侵袭,等着她的爱人有朝一日回来救她。”

  “多久了?”叶开问:“她和寂寞为伍已有多久了?”

  “三年。”苏明明说:“风铃在那株古松树下已有三年了。”“她的爱人叫什么名字?”

  “阿七。”苏明明说。

  “阿七?”

  叶开的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个人的影子,一个手拿着一把弯如月的弯刀的年轻人。

  “弯刀阿七。”叶开喃喃他说:“会是他?”

  “你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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