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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四


  孔水纹知道辩也无益,只好绝望了:“丁波,你为什么要陷害我呢,你太毒辣了!”

  丁波的心仿佛被刺了一剑,伤心欲死,这可真是霉运加身,不动也有三分灾。但他又不得不承认江月柔的思想是合理的。是呀,至少你们得谈过这事,不然怎么扯到代师收徒上的。他猛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暗骂自己的脑袋浑蛋,什么主意不好想,开动脑筋怎么偏往这上面开呢!可在片刻之前,他还为自己的这一妙招得意呢。合理与荒唐并没有多少分别。

  “掌门人,刚才是我胡说的,你就当没我好了。”他沉痛地说。

  江月柔冷冷一笑,“丁波,不管你是胡扯的,还是说得实话,我都不会放过你。至于她,我自然会按门规处置的。”

  丁波叫道,“我是胡扯的,与她没丝毫关系!你不要伤害她,你身为一代掌门人,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事也分辨不清!”

  “闭上你的嘴!”江月柔怒火腾起,“什么事也瞒不住我代师收徒天理不容纹儿,念你一向温顺,为师就不惩处你了。你走吧,峨嵋派从此以后再没你这么个人。”

  孔水纹霎时哭了起:“不!师傅,你惩罚我吧,我不离开您老人家!”

  丁波精神一振,又乐起来,她既然让走,那求之不得呢!连忙说:“纹妹,你师傅让你走,好得很呢,还不快谢谢她老人家。”

  “你滚!快滚开!我永远也不要见到你。”

  她伤心欲绝地叫道,仿佛感到了自己的未日来了。

  丁波还不甘心,急道:“纹妹,哪里的黄土不养人,何必非在此扎根,随我翻山踏云去,做个逍遥快活人。”

  孔水纹哀伤地说“我不会跟你去的,你死了这条心吧。我生是峨嵋人,死是峨嵋鬼,永远不离这片净土。”

  丁波顿足道:“你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孔水纹把脸转过一边去,不再理他。

  江月柔脸上露出了笑意,轻淡地说“纹儿,你不想离开为师,我也不勉强你。不过师祖制定的门规是不能变的,你就断一臂吧。”

  孔水纹的身子一颤,整个人仿佛都在收缩,目光都冰凉了起来。她有心再分辩,又怕惹怒了师傅,只好自残了。这是自己命不好,怨谁呢。她轻叹了一声,止住泪水,说:“师傅,我听您的,就断左臂吧?”

  江月柔点了点头。孔水纹的一声“师傅”,叫得她好心酸,这么一个水灵灵的人儿转眼间要成残废,她也有些不忍,可话出了口,怎么能收回呢了。

  丁波受不了了,心爱的人儿因自己一句胡说要成终生残废,无异于割了他的舌头。他抽搐了几下,眼里闪出浓重惊险的恶意,怒喝一声,突地向江月柔偷袭过去。他身如鬼魅,一闪就到了江月柔身旁,双掌环形成花状,直拍她的软肋。江月柔没料到丁波会突然出手,及至对方掌击过来了,才有反应,右掌飘然一划,似闭如封,欲化掉丁波的劲力,那怎么成呢?“噗”地一声轻响,她的身体跟跟跄跄退出好几步,左肋一阵隐痛,心口发闷。

  江月柔恼了,被这么个王八羔子弄得如此狼狈,那怎么行呢:她一声娇斥,一式“金凤还巢”,飞击丁波的头颅。这次她全力以赴,要把丁波打成烂肉。丁波是成了名的偷王,别的本事也许不大,狡钻刁猾却非常人可比。他犹如狡兔贴地一滚,腾身纵起,伸手就抓江月柔的脸颊,口里还不住地胡扯:“掌门人,你的裤子开了……你脸上有个虱子,我替你抓下。哎呀!掌门人,你有半年没洗澡了吧,身上这么多灰呀,一股骚味直扑入鼻……”

  他边说边打,似乎并不弱于江月柔。这可把江月柔的肺都气炸了,这个王八羔子真缺德,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都往我身上扯,我非扒他的皮不可!而扒他的皮又谈何容易呢?丁波以躲闪为主,偷袭为辅与她斗,显得自如而有力。他偷技震天下,出手不快是不行的;偷了人家的东西要跑,腿不快不行的。有了这两快,与大高手相搏也许还不行,与一流好手相拼就不会有问题了。江月柔的武功虽然很强,但还进入不了绝代高手之林,何况丁波并不意在取胜,所以心理上的负担不多,行动固能自如飞洒。

  江月柔十几招连连失手,心里又痛又恨。身为一代掌门人,连个小偷也逮不住,那可丢尽了人了。她银牙狠咬,粉拳紧握,欲使峨嵋拳法中最歹毒的一招:天崩地裂。这拳式古怪异常,近乎同归于尽的打法,威力骇人。

  丁波陡见她身形一变,威风无比,知道不妙,如老鼠见了猫,突地向旁边钻了。他没有什么荣辱观念,逃跑对他来说并不是丢人的。打不过就逃,这是偷儿的最高原则,跑不了才是笨蛋呢。

  江月柔哪容他乱钻,跃身飞起,斜截过去。丁波向地下一滚,躲进一个坑里去。江月柔站在坑边扫了几眼,纵身扑击过去。

  丁波如草丛中的野兔儿,弯腰飞蹿。江月柔一掌击到大石上,手臂酸疼的抬不起来。

  丁波跑回孔水纹身边,急道:“纹妹,快走,别让你的疯师傅抓着了!”

  孔水纹仿佛不认识他,冷漠地转过身去。

  丁波哀求道:“纹妹,你犯什么傻呢!她那么无情无义,不辨黑白,你和她在一起还能有什么好呢!”

  “啪!”孔水纹甩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斥道:“不许你说我师傅的坏话。她就是让我死,我也不会反抗的!她是我师傅,却胜过我母亲爱我,她的恩情是没法报答的!”

  丁波自然听不进去,尽管她的话里包含着许多人世间最动人的感情。他一心只想快逃,能逃掉才是现在最大的幸福。可孔水纹不与他一道,这难住了他。心里乱糟糟的还没理出个头绪来,江月柔又赶了过来。

  丁波急了,叫道:“江大掌门,我与你无仇无恨,你这么苦苦相逼算什么!我不是个歹人,这你是知道的。杀了我,你也得不到什么呀!我手中有‘火雷子’,若不小心弄响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江月柔恨透了他,自然不会因他一句骇人的话放松对他的进逼:“你纵是有阎王爷的令箭,我也不会放过你!”

  丁波没有法了,只好朝后退。

  江月柔眼珠儿一转,恶计上心头。这小子恋着纹儿,只要纹儿断了手臂,他就会神志大乱,那时杀他就不难了。即使一两招杀不死他,让他为情人痛苦一会也不错,谁让他让别人难过了呢?

  她口气一冷:“纹儿,你还等什么?若再不自裁,我就永远不认你这个徒儿!”

  孔水纹的心儿被压碎了,脸上一片泪水,手一挥,拔出随身携带的短剑,猛地向自己的左臂斩去。丁波吓坏了,那样不但毁了她的一生,也彻底打垮了自己。他惊叫一声,急身一晃,右手闪电般向她的短剑抓去。

  在这个节骨眼上,江月柔飘动了起来,犹似月光轻洒,又如水练摆动,右掌挽花一绕,一式“摧叶碎心”,直击丁波的左肺部。三人的动作都,快,电光石火之间,你无法分出发生了什么。

  丁波心里明白,自己若躲江月柔,孔水纹的手臂非断了不可;若不闪避,又非被击中不可。看得出,江月柔这次下了狠心,自己中她一掌,难知是死是活。而实际上他是没法儿考虑利害的,在这种时刻,唯有凭本能行事,任何念头都是不清楚的。在他把孔水纹的短剑抓过来的瞬间,江月柔也打中了他。

  随着一声大叫,丁波被击飞出去,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出。他感到五脏六腑都换了地方,全身的肌肉皆裂,痛苦难当。

  江月柔乐哈哈地笑了:“小子,戏弄别人的人,终将被戏弄。你的下场绝不会比这好的。”

  丁波爬起来,擦了一下嘴边的血,笑道:“江大掌门人,你这么动听的话从来没人告诉我。不错,作恶的人很难善终,我师傅也死在别人手里。他教了我不少偷技,却不告诉我怎么做人,所以我才想投入你门下,听您的教诲。哎!一切都晚了,你这一掌太厉害,把我的内气全震散了,再也没法儿聚了。我死不足惜,请掌门人别再处罚纹妹了……”他似乎气息接不上了,一反手,把短剑刺入自己的胸膛。

  江月柔一惊,心中茫然。被丁波奉承了一阵,她心中挺不是滋味,仿佛五味瓶儿打翻。

  孔水纹更是目瞪口呆,她哪里能想到丁波为她而死呢?这突然之变,使她忘记了自己的悲哀,不过在师傅的积威之下,她不敢扑到丁波的身边去。

  江月柔慢步走过去,她要细看一下丁波的死相。她眼睛明亮如星,虽在夜里,靠近了也能看清丁波的表情。她用脚一蹬丁波的肩头,万料不到丁波又活了,一下子撸去了她的鞋,随手点中了她的“涌泉穴”。她顿时身子木了,动弹不得。这太意外了,她又恨又惊,又愧又羞,实在想不到了波假死的本领一点不逊色于偷技。

  “你!无赖,竟然装死骗人!”她愤恨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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