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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这四名黑衣卫中,除最左一名是个面透阴沉的灰髯老者外,其余三名均是神态威猛的中年大汉。

  毫无疑问的,这四名黑衣卫必是神力威侯十六名贴身黑衣护卫中之佼佼者,功力、胆识、机智,均属十六黑衣铁卫之冠。

  神力咸侯傅小天,正自负手迈步,甚为仔细地察看这辆四马套车。

  绕车一周,傅小天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属即踱向黑衣四卫。

  环目中神光不怒而威,轻扫四人,微笑颔首:“好,好,你们办事很好,我根满意,你四人京中可有什么牵挂么?”

  居左灰髯老者肃然躬身:“禀侯爷,属下等没有牵挂,谢侯爷垂注。”

  傅小天点了点头:“那就好,这次夫人出京,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你四人身为护卫,跟我多年,当知责任之重大!你四人亦均为武林中人,武林中人当知武林中事,夫人的安危,我交给你们了,有任何差错,我唯你四人是问。”

  傅侯虎威懔然慑人,几句话儿虽然平淡,却令人听来隐隐有窒息之感。

  黑衣四卫身形一颤,齐齐躬身。

  傅小天微微一笑,挥手说道:“记住,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儿,交当地快马报我”。

  语毕,又看了马车一眼,面带微笑,转身走开。片刻不到,那辆四马套车驰出了神力侯府大门。

  傅小天微服简从,亲自送至城外。车帘内,薛梅霞热泪盈眶,玉手挥扬。

  而傅小天却神色泰然,豪迈地笑声连连,一直望着那四马套车变成小黑点,隐入滚滚尘雾中,方自策马回府。但在回府途中,他眉宇间却难掩心中依依惆怅之情。

  就在这辆马车驰出城去的同时--

  紧靠城门的一家屋檐下,一名衣衫槛楼,蓬头垢面,胡须如捐的中年化于,突然睁开一双睡意惺忪、满布血丝的眼睛,懒洋洋地拾起横在腿旁的打狗棒,缓缓站起,拍拍屁股,托着破碗,步履蹒跚地,向城外行去。

  这名中年化于的两条腿,似乎已耐不住经常的饥饿,与这晨间本有的凉意,一边吃力面缓慢地向前迈着,一边打着哆嗦。而他却毫不在意。依然托着破碗,一步步地向前挨进。

  好不容易捱到了城门口,蹄声得得,傅小天青衫白马,带着两名随从由城外折返。、人马交错,傅小天看了中年化子一眼,不胜同情,微蹙浓眉,左袖徽展,一锭黄澄整的赤金,立落化于破碗中,竟然一丝声息也未发出。赤金一锭.少说也有十两,足够一个数口之家,渡过半生。

  而这中年化子竟看也未看一眼,只在马侧躬了躬身,又带动着不灵活的双腿,向前挨去。

  这仅是习惯性的道谢,显然他绝未料到,手中那只破碗里,是锭赤金,而非那常见的一文小钱。

  傅小天哑然失笑,摇了摇头,策马续行。

  中年化于依然缓缓地前行着,直到走出城门五十丈外,方始停下脚步。

  两只血虹眸子望了望破碗中那锭赤金,突然咧嘴一笑。

  再举目略一环顾,刹那间竟如同换了个人儿,身如脱弩之矢般,一掠数丈地驰高官道。

  晨间行人稀少,谁也没有看见。这名中年化子一离官道,便沿着护城河向西疾驰。

  距城西数里之遇,是一片荒野。荒野之中,杂草遍地,古木丛生。在一片占地不大的白杨林前,坐落着一座年久失修、残破不堪的古庙。

  中年化子进入荒野,径直奔向哪座破庙。

  方抵庙前,两扇破门倏然而开,一名小叫化垂手肃立,恭谨躬身。

  那中年化子却是连眼皮也未抬-下便匆匆进入庙内。

  正在此时,一个清朗话声带笑由内传出:“郝舵主回来了?一夜辛苦……”

  随着话声,一位俊美绝伦、挺秀脱拔的白衣文士,由内拱手迎出:“夏梦卿至感不安。”

  中年化于飞步迎上,肃然说道:“夏少侠何出此言?珠符令出.天下俯首,能为少侠效劳,何止郝元甲天大荣幸,即是丐帮也倍捣光彩。”

  这白衣文士竟是那夏梦卿!只见他淡淡一笑,道:“郝舵主,贵帮与敝师门渊源非浅,恕我也不再行客套,那神力侯府可有动静?”

  中年化于原是丐帮北京分舵主,火眼狻猊郝元甲,他神色忽转凝重,猛一点头。

  夏梦卿剑眉倏挑:“莫洪匹夫好大的胆子,他得手了么?”郝元甲心知夏梦卿会错了意,连忙摇头,道:“少侠弄错了,神力侯府方面弟子,自昨夜至今,尚未有过回报,我倒为少侠发现了另外一桩事儿。”

  夏梦烽松了口气,失笑说道:“我原料莫洪一时不敢轻举妄动,郝舵主另外发现了一件什么事儿?”

  郝元甲看了夏梦卿一眼,道:“傅侯夫人适才乘车出城,傅侯轻装简从亲自送到城外。”

  夏梦卿神情一震,“哦!”了一声,默然未浯。

  郝元甲又道:“我虽不知傅侯夫人将往何处去,但我却断定她此次必系远行。”

  夏梦卿蹙眉说道:“何以见得?”

  郝元甲微笑说遭:“少侠当知要饭化子,两眼最尖。”

  夏梦卿微微一笑,道:“郝舵主又怎知车中必是哪傅侯夫人?”

  郝元甲笑道:“套车非任何人可乘,十六黑衣护卫,随行者四,又是傅侯亲自相送,车中除傅侯夫人外还会是谁?”

  夏梦卿一双剑眉蹙得更深,良久方黯然一叹,道:“看来,是我一句‘人箫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累她奔波……唉,其实你又何苦?此中原因傅小天不会不知,他令我敬佩,令我惭愧……”

  郝元甲看了他一眼,道;“事已至此,少侠何须自责?少侠是否要……”

  “不!”夏梦卿微微摇头,接着:“我-时还不想离开此地,莫、单、卫三个罗刹余孽,潜伏数年,有为而来,阴谋当非小可,我要留此为傅小天做点事儿,傅侯夫人这方面,只有烦劳贵帮。”

  “何言烦劳。”郝元甲翻腕自破袖中拿出那锭赤金,肃然说道:“纵不谈少侠差遣,单凭傅小天铁铮奇男,侠骨仁心这八个字,郝元甲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请少侠吩咐。”

  一番话听得夏梦卿大为心折,暗自钦佩不已。略一沉,道:“傅侯十六黑衣护卫,虽然派出四名精锐,但对险恶诡谲的武林来说,似乎仍嫌薄弱了点,我想烦贵帮沿途多加照顾,而且,随时将行踪告诉我。”

  夏梦卿这番话说来平淡,听在这位丐帮分舵主火眼骏猊郝元甲耳中,却字字无殊令谕,他-直神情恭谨地听着,夏梦卿话声-落,他便立即躬身应声,随又转向旁立小叫化低低交代了几句。

  小叫化欣然领命,转身如飞而去。身法之高明,竟不在一般好手之下。

  夏梦卿看在眼内,忍不住点头赞叹:“有道是:名师出高徒,令高足一身功力足可挤身一流!”

  郝元甲赧然笑道:“少侠谬奖,郝元甲太以汗颜,这孩干一身禀赋不差,我常有误人之感,若能蒙少侠不吝金玉,指点-二,倒是他天大福分。”

  夏梦卿淡笑不语,心中却已有所决定。

  郝元甲何等老练,察言观色,心头自然雪亮,不由暗暗狂喜不已。

  话锋微顿,又道:“如今事情已有变化,神力侯府方面的安排,少侠是否有何高见?”

  夏梦卿略做沉吟,道:“傅侯一身所学甚高,但我觉得这种事,似乎不宜让他出手,黑衣护卫既已派出四个精锐,府内力量必然大打折扣,我正考虑有没有增强其防卫的必要。”

  郝元甲闻言摇头笑遭:“少侠顾虑得虽然极是,但少侠却不知那十六黑衣护卫都是当年一些纵横武林的人物,不是我妄自菲薄,挑量弱的,郝元甲也难为十招之敌。”

  夏梦卿竟似不信,淡笑不语。

  郝元甲看了他一眼,一笑又道:“少侠已是数年未现侠踪,难怪少侠不知不信,少侠可曾听说过当年威名极著的冀中-剑?”

  夏梦卿微笑点头:·久仰此人,惜未识荆。”

  郝元甲道:“他便是十六黑衣护卫中最弱的一环,以他一身所学尚称最弱,其他十五人可想而知。”

  冀中一剑虽然当年威名极盛,然在这位宇内第一奇才眼中却是微不足道,渺小的可怜。

  夏梦向只是颇觉意外,“哦!”了一声,摇头笑道:“世间事白云苍狗,我仅数年未出,料不到竞有这多出人意料的事儿,以冀中一剑那等人物,尚列十六之末,那十六之首,想必甚是惊人。”

  “那倒未必。”郝元甲道:“所谓惊人只能对者一般武林同道,若在少侠面前,实在算不得什么,赵君平是昔年黑道巨擘,冷面狠心活阎罗,少侠可知?”

  夏梦卿听得双眉微蹙,道:“傅侯府中何容此人…”

  突然神情-震,急声道:“既称四精锐,赵君子必是其中之一。”

  郝元甲呆了一呆,讶然点头:“不错,我亲眼看到他随侍车左,怎么?”

  夏梦卿神色立转疑重,道:“郝舵主既知此人,当知此人阴狠毒辣、诡谲狡猾,昔年与罗刹教五君之一的宫寅,交称莫逆,臭味相投。”

  郝元甲也神情倏震,遭:“少侠莫非怀疑……”

  “不错。”夏梦卿点头接道:“我正是怀疑,他与莫洪、单能、卫中三匹夫同时都在京中,此中不无关联,更何况他身列神力侯府十六黑衣护卫之首。”

  “对!”郝元甲重拍一掌,切齿咬牙。

  夏梦卿惶然沉思说道:“难怪莫洪匹夫说,神力侯府绝难见他踪影,而府中一动一静,却悉在他揞掌之内,看来,他那身为傅侯贴身护卫之言并非全诈,赵君平潜伏神力侯府与他何异……”

  说至此,神情更形凝重,道:“她出京旨在找我,必然身携紫风钗,倘若……郝舵主。”

  “少侠吩咐。”郝元甲躬身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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