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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骆三爷点了点头道:“行了,等二晃回来再说。”

  嘴里说着话,两眼却往后队看,一脸凝重神色。

  江大成道:“后队有谭北斗蔼军,那老狐狸本人更是机警,

  要想在每辆车里塞进这么一张去也不容易,我得过去看里,必要时我可以掩护掩护他。”

  说着,他就要往起站,骆三爷伸手拉住了他,道:“用不着了,二晃回来了。”

  江大成忙转眼望去,只见后队方向大摇大摆走来个白色人影,步履之间轻快而从容。

  江大成道:“真行,看样子他是办妥了。”

  骆三爷脸上的凝重神色不见了,额头上却微微见了汗迹,

  松开江大成,轻轻吁了一口气,那白色人影很快地到了跟前,

  廿多岁的小伙子,挺白净、挺俊,还带着一脸的精明跟机灵,他到了跟前便道:“大成,瞧瞧,后头有什么动静吗?”

  江大成道:“没有,蹲下来吧!”

  俊小伙子这才吁一口气蹲了下来。骆三爷道:“信都送出去了?”

  俊小伙子点了点头,忽然一笑道:“每辆车都一样,我到处查看,明天一早就上路,该查看查看,别让在半路上出了毛病,耽误了大伙儿赶路,除了谭北斗那两辆车之外,全都送到了,这要看车里的人睡得死不死了。”

  江大成道:“既是练家子就都够惊醒的,不是练家子他也用不着走。”

  骆三爷微一点头道:“说得是,单看这封信能起多大作用了,尽人事听天命,该做的咱们做了,那听不听只在他们了。”

  只见不远处一辆车里窜出一条人影,疾若鹰集般在离车几丈外地上微一借力提纵又起,两个起落消失在远处夜色里。

  俊小伙子两眼一睁,道:“行了,起了作用了,这是头一个。”

  江大成道:“只不知道是白道的还是黑道的,但愿是白道上的,黑道上的走不走都不要紧。”

  俊小伙子道:“白道上的也好黑道上的也好,咱们这一趟车恐怕要赔钱了,他们这么一走,谁还给咱们车钱。”

  骆三爷淡然一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能救几个白道上的血性英雄,连车都赔进去我都会干。”说话间又是一连几条人影从几辆车里掠出,闪了几闪,便不见了。

  江大成一巴掌拍上俊小伙子肩头,道:“行了,二晃,你的功劳不小,回去之后,得让人爷好好提拔提拔你。”

  俊小伙子翻了他一眼,道:“干嘛呀,我这又不是当官儿。”

  骆三爷道:“只不知道还有没有了,要是没有,我得把这张信送给谭北斗瞧瞧去,来个先发制人。”

  江大成道:“前前后后走了六个,不少了,恐怕不会再有了。”

  骆三爷道:“这回坐上咱们车的黑白二道人物难道只六个吗?不会吧!”

  俊小伙子道:“不只六个,前些日子连跑带死的,加上今儿晚上走的,整整十个,不算少了。”

  骆三爷摇摇头道:“白道上的也好,黑道上的也好,只要到这儿来的,就全该是知名的大角色,太可惜近在咫尺却无缘一见。”

  江大成道:“咱们见过大漠龙了,能见一个‘大漠龙’也就够了。”

  骆三爷道:“咱们见着的恐怕也不是大漠龙的真面目……”顿了顿道:“恐怕不会再有了,我不能等谭北斗来找我,这就先找他去,江大成留在这儿,二晃歇着去吧!”

  他挺身站起往后队走去,走得相当快。

  到了后队帐蓬里的灯仍亮,他老远便停了步,高声说道:“谭老睡了吗?骆三求见。”

  帐蓬一掀,里头出来两个人,一个是谭北斗,另一个是四十多岁浓眉大眼的壮汉子。

  谭北斗一出帐蓬便道:“骆三爷请过来吧,我正要派人请你去。”

  骆三爷放步走了过去,道:“谭老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谭北斗的脸色有点阴沉,道:“听说车队里刚才接二连三走了好几个江湖客,我要问问骆三爷出了什么事儿?”

  骆三爷忙道:“我就是为这事儿来见您的,您请看看这个。”

  从袖底摸出那张信笺双手递了过去。

  谭北斗接过那张信笺展开一看,脸色陡然一变,旋即哼哼一阵冷笑,道:“好啊,这是那位高明人物的杰作,不错啊,竟一巴掌拍到我谭某人头上来了。”

  骆三爷道:“谭老,您看这是………”

  谭北斗目闪精芒,望着骆三爷道:“骆三爷,这是哪儿来的?”

  骆三爷道:“弟兄们在我那辆车边上拾到的,这件事非同小可,我看过信马上就赶来了,不知道那些人刚才突然离开车队跟这张信有没有关系?”

  谭北斗白着脸冷笑说道:“何止有关系,那些人就是见了这张信才一个连一个跑掉的,你知道那都是些什么人?事到如今我也用不着再瞒谁了,那些都是朝廷缉拿多年未获的大盗贼,大叛逆,这些人当中有的是‘大漠龙’的同党,有的则是‘大漠龙’的仇家,我好不容易想出这条计谋引他们上钩,如今竟不知让那个该万死的东西给坏了……”

  骆三爷截口说道:“要照您这么说,那暗中散发这些信件的人,分明是叛逆一伙。”

  谭北斗唇边掠过一丝诡异笑意,微一点头道:“不是他们是谁,自然是他们。”

  骆三爷道;“这种通风报信事儿应该罪加一等。”

  谭北斗道:“那当然,只让我查出他是谁,我马上把他就地正法,要他的脑袋,论公,是叛逆—伙,论私,他断人财路,砸人饭碗,存心跟我谭某人做对,等于是我谭某人的对头仇家,骆三爷,这趟车是你押车掌舵,车队里出了这种事.你可不能袖手旁观,不闻不问啊!”

  骆三爷道:“那怎么会,骆三又怎么敢,只是,谭老,怕只怕那散发这些信件的人早跑了。”

  谭北斗道:“何以见得?”

  骆三爷道:“谭老请想,他散发这些信件的目的,只为救他那些同党,如今目的既已达到,他焉有不跟着他那同党一块儿逃走的道理,自不会再来在车队里等您拿他。”

  谭北斗冷笑一声,摇头说道:“不,骆二爷,你错了,那些个叛逆盗贼虽然一个连一个的自这法网边缘逃脱,可是那散发这信件的人,他还在这个车队里。”

  骆三爷心里跳了一下,道:“谭老说那散发这些信件的人还在车队里?不会吧!”

  谭北斗摇头说道:“不,他一定还在这个车队里,我敢拿我谭某人这三字‘大鹰爪’担保。”

  骆三爷心里皱了一皱,道:“谭老是当代名捕,是位成名多年的老江湖,经验历练两称老到,眼光自是高人一等,谭老要这么看,骆三自不敢多嘴。”

  谭北斗微一摇头,道:“骆老弟,不是谭某人故意给你找麻烦,我所以这么说是有把握的。”

  骆三爷道:“骆三想听听谭老的高见。”

  谭北斗沉吟了一下,然后抬眼望着骆三爷道:“骆老弟,据你我所知,这些信件是散发而不是为送给某个人的,是不是?”

  骆三爷也是经验历练两称老到的老江湖了,可是却被老狐狸谭北斗这双锐厉目光看得有点不安,他道:“我是这样猜想,却不敢断言,谭老请想连我那辆车边都丢了一张,这不是散发是什么?”

  “对!”谭北斗一点头,道:“我也就是把握这点说它是散发,而不是专为送给那个人的,既称散发,那应该是这车队的每辆车他都送到了,照这么看,分明那人不知道那些人是他该救的人,也就是说他分不出那些人是叛逆,那些人是安善良民,再根据这一点看,那散发这些信件的人,根本不是叛逆一伙,而该是个吃饱了饭没事,好管闲事,存心跟官家过不去,跟我谭某人做对头人,他既然是这么个人,不是叛逆一伙,他用得着跑吗?又能跑到哪儿去?”

  谭北斗不愧是个成名多年的老江湖,不愧是当代的名捕,他这一番论断可以说是入木三分,一针见血,骆三爷听得心头震动,一颗心登时又绷紧了三分,不得不点头说了—句:“对,谭老目光锐厉,料事如神,骆三好不佩服。”

  谭北曩了,摇摇头,道:“其实这也没什么,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谁还看不出这个来,散发这些信件的人简直是个蠢才,笨得无以复加……”骆三爷没说话。

  谭北斗话锋微顿之后,接着说道:“现在咱们再看看这张信,墨迹新干,分明是刚写好的,这车队藏文房四宝的地方不多,从这前后两点看,那散发这些信件的人已呼之欲出,骆老弟只根据这两点去杳,我保管天不亮便能手到擒来,我还有事,不能分身,一切都偏劳骆老弟了,这是为朝廷,为官家,骆老弟又是这趟车的押车掌舵人,想必不篡辞,这散发信件的人虽然不是叛逆一伙,可是正如骆老弟刚才所说,这种事通风报信便得如同叛逆,骆老弟可千万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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