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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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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着一件皮袍,领子敞开,袖子微卷,左手里拿着个名贵鼻烟壶,右手里托着两个黑得发亮的铁球,五指不住地拨转,两个铁球互碰,格格直响。 他一进门,那娘儿们便堆着一脸媚笑地急步走过来掺扶,媚眼儿一转,温柔地道:“你起来了?” 瘦削老者点了点头,直往上首走。 她紧接着又是一句:“喝过银耳汤了么。” “喝过了,”瘦削老者点了点头,咳了一声,道:“银耳没炖烂,告诉他们一声……” 她忙道:“是我给你炖的。” 瘦削老者一怔,随即点头而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他由她掺扶着居中高坐,她就站在他背后,握着粉拳在他两肩上轻轻地捶个不停。 瘦削老者满脸透着舒眼,闻了一下鼻烟合起了眼。 杨春趁势上前,施礼说道:“师父,老九给您访安!” 敢情瘦削老者就是名满京四,跺跺脚能使“北京城”幌动的昔江湖豪客,如今京田地方霸主的“开碑手”晏二。 他抬了抬手,道:“好,好,跟你七哥都坐着。” 杨春道:“师娘没坐,我跟七哥那敢……” 晏二老脸上浮现一丝笑意,那是安慰,也是因为徒弟知礼孝顺而高兴,一摆手,道:“一家人,常来走动,你师娘不拘小节,坐吧。” 杨春、杜霸这才告罪一声,坐在下首。 坐定,晏二闻着鼻烟道:“刚才我听老七说,李慕凡到了几天了。有这回事儿么?” 杨春欠身说道:“城里的人都这么说,消息不知是那儿来的,营里还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以我看,恐怕……” 晏二一摇头,道:“恐怕不会是空穴来风,李慕凡这个人我清楚,功夫高,人机警,向飘忽不定,来神出鬼没,老九,你几个在营里当差,那是公事,可是咱们这个门第,江湖上也不能不顾着点儿,别太逼人了,能马虎就马虎过去,李慕凡这个人大以扎手,跟咱们也无仇无怨。” 杨春忙道:“是,师父,您的吩咐我几个那敢不听?不过统带前两天特别交待,内城来人传了话,只要李慕凡确实进了城,这回要拿不住他就摘顶子,要脑袋。” 晏二眉锋一皱,道:“这就麻烦了,恐怕统带大人的顶子…… ”一摇头,改口说道:“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我这个师父不能让你们为难,只是一招惹上李慕凡,恐怕……” 摇摇头,住口不言,虽说没话,但那老脸上的神色却难掩心中之忧虑,难掩心情之沉重! 突然,她开了口:“以我看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叫咱们老跟官家脱不了关连,谁叫你的徒弟在‘查缉营’里当差,凭咱们这些江湖上混的,也许对付不了李慕凡,可是我就不信偌大一个朝廷,还有深宫大内没个能人。” 晏二点了点头,抬眼说道:“也是理,只是李慕凡这个人是个英雄奇豪,咱们要硬跟他为敌,未免说不过去……” 她道:“我不说了么?谁叫咱们一半是官家的人哪?” 晏二一摇头,道:“这种事跟江湖事一样,一沾上就甩不掉……,”望着杨春道:“老九,听说营里向内城调借了不少高手?” 杨春道:“是的,师父,那是‘侍卫营’的。” 晏二摇头说道:“‘侍卫营’也不见得有什么高手,倒是那些大内侍卫跟‘雍和宫’的国师们……不行,对付个江湖人,惊动了他们,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恐怕连……” 杨春截口说道:“师父,真要到了时候,我看也只有……” 曼二摇头说道:“谁敢说这句话,不要脑袋了,除非请统带大人跑趟内城,进王府求求,要不然我看行不通!” 杨春道:“是的,师父,到时候也只有这样了。” 晏二还待再说,背后她突然开了口:“别提这些朝廷公事了,说说私事儿吧!” 晏二仰脸说道:“媚娘,说什么私事?” 原来她叫媚娘,听这名儿就…… 媚娘眼神向杨春一送,道:“瞧瞧你徒弟腕子上那块膏药!” 晏二这才看见贴在杨春左腕上的那块膏药,目光一凝,道:“老九,是怎么弄的?” 杨春脸一红,窘迫地道:“没什么,师父,练拳的时候,没留神扭着了。” 晏二刚“哦”了一声,媚娘她眉梢儿一扬,道:“老九,那才你对师娘怎么说的,别在外面吃了亏,回到家来不敢吭声,有你师父跟我呢,说实话。” 杨春迟疑着没说话! 晏二双眉一轩,沉声唤道:“老九!” 杨春忙道:“师父,是在外面吃了点小亏。” 晏二尚未说话,媚娘已然冷然又道:“你在查缉营当差,又是‘开碑手’晏二的徒弟,是那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在这块地盘上撒野动你,说。” 杨春窘然说:“师娘,刚才我不对您说了么,是个叫李雁秋的家伙……” 媚娘道:“我听见了,你师父可没听见。” 晏二皱眉沉吟,道:“李雁秋……老九,怎没听说过?” 杨春道:“师父,外来的,刚由口外来!” 晏二“哦”地一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杨春道:“师父,是这样的,您知道,这两天京四一带很吃紧,我见他单身投宿客栈,行迹可疑,当然要盘问他……” 晏二点头说道:“那是当然,你的职责所在。” 杨春道:“可是我这一盘问却盘问出了麻烦,我问他好几句他不答理,当时我心中有了气,也更觉得他可疑,于是我就动了手,谁知道那小子功夫竟不低……” 晏二道:“结果你吃了亏!” 杨春红着脸点了点头。 晏二道:“那么刚才我问你,你为什么不说?” 杨春喃喃说道:“你不知道,后来我才明白,他是大哥新交的朋友。” 晏二“哦”地一声,道:“既是你大哥的朋友,不论新交旧识,该都不是外人,那就算了,年轻人吃点亏算什么,我年轻的时候……” 媚娘冷哼说道:“算了,没那么便宜,你不心疼自己的徒弟,我还心疼自己的徒弟呢,你年轻时候吃过亏,难道也要徒弟跟你学,你要知道,他是你‘开碑手’晏二的徒弟,吃亏事小,丢人事大,面子要紧,这个跟头咱们栽不起……” 晏二皱眉说道:“媚娘,你没听见么,那姓李的是老大的朋友?” 媚娘高挑着眉梢儿道:“是老大的朋友就能打人?不看人面看佛面,那更得顾着点儿咱们两口的面子,你晏二在‘北京城’是什么人物?谁不尊称你一声老爷子?你的徒弟让人打了你不说话,而且还是老大的朋友,传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今后你还想混么?连老大我都要找他来问问……” 杨春忙道:“师娘,大哥是不知道,您千万别怪他!? 媚娘怒气稍敛,道:“那还差不多,我找那姓李的去,你说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带着徒弟们去,反正人已经丢了……” 晏二忙道:“媚娘,先消消气,让我先问个清楚……” 媚妇道:“还有什么好问的,他姓李的在北京城呈蛮撒野,打了你的徒弟,这何异找上门来打你?” 晏二的脸色为之下变。 杨春忙道:“师娘,您悄悄气,气坏了身子……” 媚娘道:“徒弟让人打了,人丢了,跟头也栽了,今后这‘北京城’我连门儿都出不去,想想我连命都能拼,还顾什么身子,老九,你说,这不是打人的脸,砸人的招牌么?” 杨春强笑说道:“师娘,话是不错,可是……” “老九,”晏二沉声说话:“你先告诉我,那姓李的怎么会是你大哥的朋友?” 杨春双目之中飞闪异采,迟疑了一下,道:“其实,那也算不得什么朋友,那只是……” 接着,他就把“六福客栈”碰见李雁秋的经过说了一遍,当然,到了他嘴里,那就跟事实有了很大的出人。 听毕,晏二轩眉说道:“原来是这么个朋友,老九,叫他们给我备轿……” 杨春忙道:“师父,那用得着您亲自出马?二哥说过要替我出口气的。” 媚娘道:“那么你刚才对我哭诉干什么?” 杨春强笑说道:“我只是想先在您跟师父这儿报个备……” 媚娘道:“这有什么好报备的!” 杨春迟疑着笑道:“我是怕惹了大哥……” 媚娘柳眉一挑,道:“你大哥他敢怎么样,难道他还会胳膊往外弯,告诉你二哥、六哥放手去做,万事自有我跟你师父。” 杨春忙站了起来,欠身说道:“是,师娘,我跟七哥这就去。” 媚娘着实地一怔,道:“怎么?你说走就走!” 杨春忙道:“师娘,我是怕那小子跑了!” 媚娘背着晏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那么,什么时候来给你师父回话?” 这,杨春焉得不懂,忙道:“您放心,师娘,我办完这件事就来。” 媚娘无可奈何地摆手说道:“那么你两个走吧,记住,只管放手去做,别忘了咱们是怎么样的人,怎么样的身份!” 杨春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是,跟杜霸向着上座施了一礼,双双走出堂屋向外行去。 转过了影背墙,杜霸向杨春眨延眼,笑道:“老九,有你的,师娘是由来最疼你!” 杨春脸上微微一红,道:“七哥,别说这种话,咱们都是老人家的徒弟,师娘对谁不是一样,何曾偏过心?” 到了菜市口,那帮地痞果然在那儿恭候,一个也没敢远离,一见二人来到,那姓尤的獐头鼠目汉子忙迎了上来! 他哈腰陪笑,刚一声:“九爷。” 杨春摆了手,道;“有话待会说,我只要你一个,跟我走。” 说完了话,他跟杜霸逞自往前行去。 那姓尤的獐头鼠目汉子,连招呼都没敢跟同伴打,连忙亦步亦趋地跟在背后,心里可是战战兢兢,难卜福祸。 杨春与杜霸出了菜市口,逞往东拐去,走了不到数步,他两个并肩行进一家茶馆。 当然,那姓尤的獐头鼠目汉子也跟了进去! 茶馆的掌柜跟伙计,连忙迎前躬身哈腰陪笑脸,杨春、杜霸却看也没看一眼地往里行去。 里边靠窗一付座头上,正坐着两个人在那儿喝茶,那是那紫膛脸大汉,跟那白净脸汉子。 杨春跟杜霸拉过两把椅子坐了下来,茶馆掌柜的亲自带着伙计送上了刚沏好的香茗。 杨春向着姓尤的獐头鼠目汉子一指,道:“二哥,师父那儿我打通了,人也带来了,你吩咐吧!” 紫膛脸大汉向着姓尤的獐头鼠目汉子一招手,道:“尤通,你过来。” 獐头鼠目汉子尤通,连忙答应着走了过去,近前陪上一脸怯怯笑容,道:“二爷,您访吩咐。” 紫膛脸汉子一翻腕,砰然一声,一锭银子放在了桌上,道:“拿去!” 尤通一怔,迟疑着没敢动:“二爷,您这是……” 紫膛脸大汉道:“先拿着再听我说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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