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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邪毒 “上天堂,下苏杭”,而扬州与苏州齐名,犹胜于杭州。 “玉树琼花,绿杨明月”,不亚苏杭,而其金粉之盛,远过于秦淮,东南数百万漕舶,浮江而上,此其咽喉,商旅什九,有十里长街及二十四桥之胜,风光旖丽,热闹繁荣, 扬州即江都,处江淮之要冲,为兵家必争之地。 扬州地并不大,临近运河的一带,遍植杨柳,所以,古诗中有那么一句:“绿杨城廓是扬州”,与杭州的白堤垂柳齐名。 到过扬州的人,那自不必说,没到过扬州的,也该听说过,那十里珠帘香影廊,朱楼画阁,朱栏翠槛,纸醉金迷的“瘦西湖”。 还有那当日欧阳修与文人骚士假以招妓传花,尽情畅饮,往往深夜戴月而归,传为千古风流韵事的“平山堂”。 还有那“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叫吹箫”的廿四桥。 还有那每逢六月十八夜,通宵达旦,寺中如香火海,由城北广储门起至观音山下,沿途店铺林立,庙会之盛况与泛舟游瘦西湖,波光鬓影,笙歌鼎沸交相映的观音山古刹。 更有那…… 这,都是那旖丽风光带点风流味的。 如今,再看看那令人热血沸腾,发上冲冠之余而肃然起敬,恭立悲悼,值得追思效法的。 那是在广偕门外,梅花岭上一代忠臣史阁部祠,“万点梅花,尽是孤臣血泪,一怀故土,还留胜国衣冠。” “万点梅花亡国泪,二分明月故臣心”,飨堂中,有史阁部手书,寄夫人遗笔真迹石刻,有血有泪,不忍卒读。 手书对联云:“斗酒纵观廿四吏,炉香静对十三经”,笔力工而劲。 “心痛鼎湖龙,一寸江山双血泪,魂归华表鹤,二分明月万梅花。” “殉社稷,只江北孤臣,剩水残山,尚留得风中劲草! 葬衣冠,有淮南壤土,冰心侠骨,好伴取岭上梅花。” 嘉定三屠,扬州十日,民族覆亡之一页痛史,这就是与扬州共存亡,大节凛然的一代民族英雄,为万世所仰敬。 实际上说起来,扬州的繁华,与盐官、盐商、文士要结不解之缘,扬州本民贫地瘠,可是,豪富甲天下。 隋唐时,江南之始,以扬州为中心,官商均精研食谱,招妓传花,所以有了那句:“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 也就因为扬州处处画舫歌楼,优娼舞妓,所以小杜有了那首:“落拓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小杜,他风流煞人! 在那扬州城中的东街,高高地矗立着一座美轮美奂的酒楼,酒楼,大招牌,红底金字:“扬州第一楼”! 再看看两旁巨柱上那副联:“春风阆苑三千客,明月杨州第一楼。” 好大的口气! 难怪,本不愧第一楼之称,建筑豪华,摆设雅致,招待亲切,那自不必说,便是那醇酒美人,也是扬州城中,其他酒楼所望尘莫及。 更难得的,是楼主人不惜以斗量金,聘来十多位南国红粉,北地胭脂,色艺双绝的歌妓。 就凭这,瞧吧!每当华灯初上之际,这场州第一楼灯火辉煌,人声沸腾,门前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轻歌妙舞,鬓影钗光,楼上,透过了垂帘,那猜拳行令之声,与阵阵丝竹之声,悦耳动听的曼妙歌声…… 这一切的一切,令人意驰神往,脚下不由自主地往那儿移,而且,唯恐是移慢了一步。 今夜,是华灯初上,座中早无虚席,空气中,弥漫着逗人发馋的菜味酒香,与那引人遐思的脂粉味儿。 伙计们往来奔走于酒客之间,汗流浃背,却笑逐颜开。 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热腾腾的一片,士,农、工、商、达官显贵、豪富巨绅……品流极其之杂。 酒酣耳热,猜拳行令之声更高,高得几乎压过了那透自重帘后的阵阵丝竹之声。 不过,满楼酒客中,也有显得比较文静的,闷声不响的静坐着。轻品浅尝,纵有谈笑,那声音也很低。 那是四个人,为数极少的四个人。 这四个人,有三个是共据一桌的,而那一个则独占一席。 共据一桌的三个,是两名文士装束的中年人,与一名粗布衣裤、面貌清癯的老者。 两个中年文士,没什么扎眼处,倒是那一身粗布衣裤的清癯老者,精神矍铄,目光锐利,不类常人。 不过,他三个有一点相同,那是流露自眉宇的凝重端肃之气,举止神态不但斯文,更难得显得飘逸、洒脱。 人人酒酣耳热,喧嚷吵杂,惑于丝竹,迷于重帘后唱歌人儿那鬓影钗光,他三个,却是听若无闻,视若无睹。 那独据一席的,则是个装束考究、神情举止显得很气派的长袍老者,老者身材高大,银髯飘拂,一袭古铜色的绸质长袍,一望而知必是扬州城中的豪富巨绅,你不见,那伙计送酒端菜之际,独对他特别周到,特别亲切,还带着点儿恭维? 有钱能使鬼推磨,八成儿,长袍老者是老主顾、常客,而且也必然地出手阔绰、大方,赏头多! 年头儿不好,人都是笑贫不笑娼的势利眼,别看长袍老者相貌平庸毫无惊人之处,凭他那一身装束,万贯的腰缠,人都巴结他,侍候他,是唯恐不到不周。 这长袍老者跟那三个一样,是真正来喝酒,醉翁之意也的的确确在酒,他也不听丝竹声,也不贪看美色,而独对隔着远远的那三个,似乎是颇为留意,不时投过一瞥。 突然,丝竹声转急,一个曼妙甜美、恍若银钤,又似莺声百啭的清脆、轻柔、娇滴的歌声,透帘而出,袅袅而起: 落拓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簿幸名。 这是那风流小杜,最脍炙人口的遣怀诗儿。 此诗本就旖丽,加上那唱歌人儿的一副逗人歌喉,入耳直能令人荡气回肠,意乱情迷! 一阵轰雷般掌声过后,突然有人大叫道:“小娘子,你快快出来,我也是落拓江湖载洒行,却尚未曾试过楚腰是否掌中轻,且莫管它多少年,我是既解风流又多情,准包不会落得个薄幸之名!” 许声方落,怪叫四起,掌声再动。 那三人中,青衫文土与清癯老者皱了皱眉,而那隐透高华气度的白衣文士,却神色不动地喝他的。 也许是因为歌妓生涯,帘后唱歌人儿,对这颇为轻薄的话儿,表现的毫不在意,反而一声轻笑,一个娇滴滴、软绵绵的话声随之传出:“纵情诗酒,名士风流,千里知音难遇,承蒙垂顾,敢不厚颜应召,竭尽所学,一酬知音!” 话落,只见垂帘掀动,唱歌人儿竟袅袅行出。 满楼灯光为之一黯,立刻鸦雀无声,数百对目光一齐投注,投注处,不觉为之意撼神摇。 云髯高挽,环佩低垂、那如花娇靥堪称绝色,那似水双眸更射娇媚。 玲珑胴体上,裹着一袭蝉翼般粉红轻纱,曲线宛然,若隐若现,凝脂般肌肤,更有着一种感人的光彩。 她,妙目流波,略一轻扫,轻抬皓腕,微理云鬓,风情万种,展颜一笑,百媚横生,娇声说道:“恕我眼拙,不知知音何处,适才是哪位……” 酒客中,发出数声惊叹,只有那四个未为所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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