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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慕容岚目光深注,笑道:“柳大侠不愧渊博,不过,恐怕柳大侠还不知道,事隔多年罗刹教东山再起,卷土重来,已现武林了吧?”

  柳悟非三人神情一震,柳悟非急急问道:“殷大侠,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殷大侠又怎么知道的?”

  慕容岚淡淡一笑道:“今日,灵隐寺前,飞来峰下,冷泉亭前,殷适仁适逢其会,曾当九幽锐锋,因而知之!”

  柳悟非三人勃然色变,柳悟非急急又道:“殷大侠,柳悟非等愿闻其详,殷大侠可否……”

  慕容岚截口笑道:“稍时有所烦劳,如今自当奉告……”

  接着,就把适才事概述了一遍,不过,当言及神功惊九幽,轻谈退罗刹时,他说成了圣心大和尚而不是他。

  柳悟非三人静聆之余,神情连震,脸色连变,慕容岚话落,三个人神情凝重,一起默然。

  而,慕容岚紧跟着又是一句:“三位可知,我适才所说与那罗刹夫人之女同行的白衣少年是谁?”

  看来,刚才他没说。

  “谁?”柳悟非三人齐声发问。

  慕容岚道:“此人原来艺出中原武林名门,但却因那不成为仇恨的仇恨,一念之误,投身魔教,这次罗刹教远来中原,一方面固然是找僧尼二圣,报雪那所谓当年仇恨,一方面也是此人所勾结,他,三位都不陌生,独臂剑客郝百通的六弟子白玉臣!”

  柳悟非三人神情猛震,久久不能作一言,半晌,柳悟非始摇头叹道:“这真是令人难信,这真是令人难信,看来他跟柳悟非一样地糊涂,可是柳悟非还没像他那样投身魔教,自甘堕落,勾结邪魔啊!哼,哼,这小子要为郝老二添罪孽了!”

  虽糊涂,那皆因为友报仇,义薄云天,这糊涂,不算坏,同时,这也人人难免,情有可原。

  难得的是,仇归仇,他能判正邪,明善恶,这方面是一点不糊涂,不愧是守正不阿、秉性刚直的风尘奇豪。

  慕容岚心中一松,猛然一阵激动,暗暗点头,目射佩服,笑道:“看来,柳大侠那复仇大计,已有所改变了!”

  柳悟非老脸一红,羞愧点头:“若非见着他两个,柳悟非险些做了懵懂人,前些日子,亲痛仇快地硬要找人拼命,如今想想……”

  摇头苦笑不语。

  慕容岚忙说道:“这也不能怪柳大侠,谁叫慕容岚他教子无方,有子糊涂,若不是慕容岚避仇不出,慕容继承年幼无知……”

  柳悟非三人耳闻一句“慕容岚教子无方,有子糊涂”,心中大为不快,虽难免形诸于色,却一时未便发作。

  继听一句“慕容岚避仇不出”,三人心头一震,不快之色立为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散,未等话完,柳悟非便即急急问道:“殷大侠,这话怎么说……”

  好个没头没尾的话,慕容岚故作糊涂,有心促狭,呆了一呆,皱眉说道:“柳大侠什么话怎么说?”

  柳悟非猛有所悟,咧嘴窘笑,说道:“柳悟非指的是殷大侠那一句慕容大侠避仇不出……”

  慕容岚“噢”地一声,笑道:“这不难说明,慕容岚他根本没死!”

  柳悟非三人猛然又是一阵狂喜,柳悟非难掩激动地急急说道:“那么,殷大侠可知慕容大侠现在何处?”

  慕容岚未答,笑问:“怎么,莫非柳大侠要找他兴那问罪之师?”

  柳悟非老脸又复一红,忙道:“柳悟非不敢,再说,柳悟非如今已不懵懂……”

  “那我就可以说了!”慕容岚笑道:“别的无可奉告,敢套古人两句:‘两度相逢人不识’,他也要学学吕纯阳,‘朗吟飞过西子湖’!”

  柳悟非呆了一呆,愕然摇头:“柳悟非天生穷贱命,胸无半点墨,把肚肠都呕出来,拣拣所认的字儿,也难满一篓,殷大侠岂不是要我的……”

  “命”字未出,呼廷灼“砰”地一声,一掌击上他肩头,打得他一个踉跄,只听铁嘴君平惊喜喝道:“化子,你不懂我懂,平日自诩眼不花,眼皮杂,今日你有眼无珠,不识泰山,看你今后这张老脸往哪儿放,眼前便是慕容大侠,还不快见礼!”

  说着,他已与褚一飞双双拜了下去!那神色,是无限恭谨,也带着万般激动,至为感人!

  要说穷神胸无点墨,那是自谦,柳化子的胸蕴,并不比饱学宿儒为差,唯一差的,他就是不用脑筋。

  如今被呼延灼一巴掌打得明白过来,他须发俱张,圆瞪老眼,满面惊喜,纵声狂笑:“何止是有眼不识泰山,分明是狗肉吃得太多,狗屎蒙了老眼,慕容大侠隐世人,简直冤苦了我要饭化子,不过,今后这张老脸不愁没地儿放,十绝面前走眼,我要饭化子不算差,往后仍能吹一吹,铁嘴、妙手,让开些!”

  双手一扒呼延灼与褚一飞,也待拜下。

  “三位这是要折煞我!”慕容岚慌忙出手,双掌架三个,那三个,却是分毫拜下不得:“三位再要这样,我可要真的惊慌飞过西子湖”

  既拜不下,只有作罢,三人闻言失笑之余,柳悟非抬手一巴掌拍上自己脑勺,摇头苦笑,“看来,我要饭化子是越活越回去了,普天之下,有几个能被大和尚称为方外至交的?糊涂,糊涂……”

  慕容岚睹状失笑,方欲说话。

  柳悟非神色一转肃穆,那肃穆的神色中,犹带着无限的歉疚,无限的羞愧,抬眼凝注,正色说道:“慕容大侠,这些事儿,慕容大侠都知道了,柳化子也不愿多说,以往那对慕容大侠不敬之心,对慕容少侠那份儿误会、诬蔑.使我化子今日有羞见慕容大侠之感……”

  慕容岚及时截了口:“老哥哥,慕容岚适才那话,难不成不是出自肺腑?”

  柳悟非脸一红,道:“化子也不敢,只是化子我扪心自问……”

  慕容岚正色说道:“老哥哥,慕容岚要再说一句,是慕容岚教子无方,避仇未出,也是我养子不肖,他年幼无知,懵懂糊涂,处处与人可乘之机,若非他,武大侠等五位不会悲惨冤死,遭人毒手,换我是老哥哥,我也许做的比老哥哥还激烈,积极,老哥哥为朋友两肋插刀,侠骨铁胆,义薄云天,我慕容岚只有敬佩,别无二心,倘若老哥哥一意自责,祸由我起,害由我生,我不杀伯仁,伯仁却由我而死,那么,慕容岚将何以自处!”

  柳悟非羞愧俯首,默然不语,好半响,老脸抽搐,身抖、声颤地抬眼说道:“化子受教了,也不敢再说了……”

  “对!老哥哥!”慕容岚大笑道:“过去的事儿,还提它做甚?血风已起,腥雨将临,今后咱们该做的事儿多着呢!老哥哥,谈点别的吧!”

  这豪情,这胸襟,十绝不愧第一,的确令人心折。

  三人肃然起敬,柳悟非却轩眉说道:“慕容大侠,化子我斗胆,别的可以谈,但我化子福薄,唯恐减寿,请慕容大侠改改这称呼……”

  慕容岚截口说道:“人生七十古来稀,老哥哥寿登六五,还怕个怎地……”

  柳悟非还想再说,慕容岚正色已道:“老哥哥该知我,既知我就少作废话,别问我改不改称呼,也休说福厚福薄,只问老哥哥要不要我这个朋友?”

  柳悟非不敢再说,老眼微湿,难掩激动,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恭敬不如从命,那么,化子我天胆托大了……”

  呼延灼一旁笑道:“化子,你怎不况你情愿少活几年!”

  柳悟非摇摇头,道:“化子我不觉得那有什么不同!”

  一句话,听得大伙儿全笑了,笑声中,慕容岚转望呼延灼:“究竟痴长几岁,我也托个大,称呼你一声老弟……”

  呼延灼呆了一呆,要急,慕容岚已然拍着柳悟非笑道,“须眉男儿丈夫气,何来的婆婆妈妈经,老弟,学学我这位要饭化子老哥哥,别让我认为你铁嘴君平满腔豪迈不如他。”

  呼延灼又复一怔,红着脸苦笑不语。

  慕容岚笑了笑,跟着又是一句:“老弟,你跟褚老哥哥哪儿来?”

  呼延灼忙道:“杭州!”

  慕容岚点了点头,道:“老弟可知你不争气的侄儿现在何处?”

  吁延灼尚未答话,柳悟非突然说道:“这个我化子知道,慕容大侠该往扬州走走!”

  呼延灼望了他一眼,笑道:“难怪你化子摸的清楚,本来是要找人寻仇的嘛!”

  柳悟非老脸一红,怒目而视。

  “扬州?”慕容岚却呆了一呆,道:“大和尚怎么要我往苏杭走走?”

  柳悟非道:“大和尚没错,可是他没我吃十方的要饭化子消息灵通,承哥儿跟驼子几个,本来是要到杭州来的,可是走到半途,又搭船北上,往扬州去了!”

  慕容岚眉锋一皱,道:“老哥哥可知道为什么吗?”

  柳悟非摇头说道:“这个化子就不知道了,不过,有八成是为了血盟十友那几个杀不尽的该死匹夫!”

  敢情他骂上了!

  慕容岚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下,忽地说道:“那么,老哥哥,我就赶往扬州,临行之前,我奉告一句,百里相来过了,他不敢见老哥哥,可是我跟大和尚都见着了他,对他,我一时还难抓到他的证据,老哥哥不妨乐得装糊涂,也别去动他,一切我自有主张……”

  哪里是不让动,分明是怕他穷神一时不能作小忍,有所闪失,他十个穷神也不是一个九妙的对手!

  柳悟非不是糊涂人,他自然懂,略一迟疑,勉强点了头,不过,他表示日后不能少他一份儿。

  “那自然!”慕容岚点头说道:“还有一件事,我要麻烦老哥哥,也要借重丐帮,请老哥哥下个令找几个得力人手,武林各处招呼一声,罗刹教已卷土重来,能避之则避之,再则千万留神那歹毒的金蚕蛊,言尽于此,老哥哥,一切劳神!”

  他才要拱手告辞,柳悟非领命之余,却要呼延灼、褚一飞二人陪慕容岚北上扬州。

  此言一出,呼延灼、褚一飞二人同声大叫:“固所愿也,未敢请耳!”

  慕容岚婉拒未遂,只得点头,于是,双方握别,柳悟非只身他去,慕容岚与呼延灼、褚一飞三人直上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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