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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我知道,项刚这个人很正直,很讲义气,你和他这种人能为三厂效力,不能说刘瑾没用人之能,但是,你们俩却缺少择主之明。”

  花三郎又不好说话了。

  大公主不舍地又道:“我批评错你们俩了么?”

  花三郎不能不说话了,但是他的答话在脑海里转了一转,才经由口中说出:“卑职不敢这么说,公主睿智,自有超越常人的看法……”

  “这么说,是我批评对了。”

  大公主当真是丝毫都不放松。

  花三郎道:“但是,卑职要说明的是,卑职已经是二十几岁的人了,尤其项总教习,年岁更大过卑职,出身江湖,闯荡多年,经验历练两称丰富,卑职也以为,江湖上,是锻炼一个人的最佳处所,要是有谁不能保持敏锐的警觉与应变的能力,他就无法在江湖上多站立一天,是故,请公主相信,卑职等这么做,自然有卑职等的道理。”

  花三郎说话够技巧,理是说出来了,而且很有依据,但是,却很难在他的话里抓到什么。

  大公主听得美目中异采连连闪动,沉默了一下才道:“你有你的理由,但是你的理由我却不敢苟同,你们有你们的道理,没有择主之明,你们还有你们的什么道理?”

  花三郎道:“事关私人,恕卑职不能明说。”

  “事关私人,私人的事比朝廷的事来得重要么?”

  “卑职不敢这么说,但是有时候若是不先顾及私人的事,那么个人的性命生活马上就会发生问题。”

  “我以为江湖中都是忠义的血性英豪,为忠义两字能轻死。”

  “公主说得不错,江湖中人大部分是如此,不过不是这一类型的也不在少数,否则江湖上就没有正邪之分了。”

  大公主目光一凝:“这么说,你承认你自己是属于后一类型的了?”

  “恐怕也只有这么说了。”

  “居然有这种事,承认自己是属于邪恶一类型的,这种人倒是少见。”

  “卑职是宁做真小人,不做伪君子。”

  “好一个宁做真小人,不做伪君子。”大公主淡然一笑道:“那么象你这一类型的人,求的是什么,衣朱紫、食金玉,荣华富贵,是不是?”

  “世人皆为名利,卑职何能独免。”

  “好,我给,只要你脱离三厂到我身边来,你所要,你所求的,我给。”

  “这……”

  “我所给你的,名也好,利也好,绝对超过今日你所拥有的,你还有什么理由?”

  “公主厚爱,卑职万分感激,虽粉身碎骨也不足言报——”

  “别说得那么好听,如果你真认为是恩,就当图报,你怎么说?”

  “卑职还有个不能从命的理由。”

  “说。”

  “有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又道是:‘正邪自古如冰炭,忠奸由来难相容’,公主身边皆侠血忠义之士,倘若有卑职这么一个贪图私利的真小人在,卑职的日子会很不好过,而且会渎冒公主令名,日子一久,卑职仍是难在公主身边存身……”

  大公主脸色微变道:“说了半天,你仍是不愿脱离三厂,到我身边来就是了。”

  花三郎欠身道:“卑职深知公主厚爱,也至为感激,但卑职有卑职的不得已,尚祈公主能一本厚爱,成全卑职。”

  大公主变色而起,道:“我要是成全你,那就是害了你,也是危及朝廷社稷,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花三郎忙跟着站起,刚要再说。

  大公主“叭”、“叭”地拍了两下手。

  只听阵阵衣袂飘风声响动,灯影闪动,劲风逼人,屋里闪电似的扑进了八个人来,看装束服饰,任何人一眼就知道,是与三厂齐名的“锦衣卫”。

  屋子里进来八个,外头院子里还有一十二名呈半弧包围。

  一名似是锦衣卫的带头人物,躬身说道:“卑职等听候公主差遣。”

  大公主冰冷地扫了花三郎一眼:“花三郎,我可以马上拿你问罪!”

  花三郎欠身道:“公主明鉴,卑职无罪。”

  “擅闯我的居处,意图不明,用心叵测,这就是大罪一条。”

  “公主当然不会承认,是公主亲自带卑职来的?”

  “那是当然。”

  “卑职纵有百口,恐怕也是难以辩白?”

  “除非有人相信你,不相信我,即使有人相信你,他的权势也要高过我才行。”

  “这么说,卑职除了束手就缚俯首认罪,别无他途了!”

  “不,你还有一条路好走,就摆在你面前。”

  “这么说,公主是要卑职在性命与效力三厂,任择其一了?”

  “就是这么说。”

  “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父要子亡,子不敢不亡,既是这样,卑职也只有任凭公主了。”

  “好。”

  大公主美目寒芒暴闪。

  那领一十九名“锦衣卫”的人物躬身说道:“恭请公主下旨。”

  大公主美丽动人的娇靥上,突现懔人煞威,喝道:“花三郎罪无可赦,杀。”

  “遵旨。”

  暴喝声中,八柄长剑出鞘,映着灯光,一如银蛇,疾卷花三郎。

  八把长剑分指八个部位,不论哪个部位,都是能一剑致命的要害。

  花三郎心念闪电转动,他在考虑是不是该出手自卫。

  他必须赶快作决定。

  “锦衣卫”武功剑术俱皆一流,出手之快,间难容发。

  眼看八把长剑就要递到花三郎身上。

  而就在八把长剑方自沾衣的那一刹那间。

  “住手。”

  大公主一声轻喝。

  八把银蛇似的长剑,随着八名锦衣卫退出了三尺以外。

  虽然如此,花三郎身上的衣裳,已留下八处破洞,剑痕清晰明显。

  “你居然一动不动。”

  大公主这句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花三郎略吁一口气:“卫士奉旨,一如公主亲自出手,卑职何来天胆,怎敢跟公主动手。”

  大公主神色冰冷:“你很会说话,但改变不了我对你的看法,你让我寒心,不过人各有志,我也不愿勉强你,花三郎,如果你认为三厂是你谋出身的地方,你就错了,将来有一天,你会后悔,很后悔,很后悔。”

  花三郎别的没多说,一欠身只道:“多谢公主不杀之恩!”

  “你走吧,从今后,我不要再看见你,最好也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花三郎一躬身道:“卑职告辞。”

  转身往外行去。

  屋外的一十二名锦衣卫,立即闪身让路。

  花三郎从十二名锦衣卫之间走过,隐隐能觉得出,他们的煞气逼人。

  当然,花三郎不会在意这些,他往外走,二十名锦衣卫居然当真“送”他出了大门。

  两扇大门砰然一声,把花三郎关在门外。

  花三郎扭头看那两扇朱漆大门,心里泛起一种异样感忧,旋即转身走了。

  他不必忧这些。

  他忧这些是为什么,有谁知道呢。

  不必有人知道,早在当初他就预料到了,心里也早有了准备。

  回到项刚的霸王府,项刚正在大厅里负手愁闷踱步。

  花三郎一进大厅,项刚立即迎了上来:“兄弟,你怎么碰上了那个主儿?”

  “项爷,先谈公事,怎么样,有进展么?”

  “兄弟,又死了两个,你应该比我清楚。”

  “又死两个?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咦,就是去料理暗算你那家伙尸体的两个啊,他俩本就爬在那家伙的尸体上,怎么,你不知道啊。”

  花三郎心头有些震动:“我还是真不知道,交代过那两个之后我就走了。”

  项刚一跺脚,跺碎了两块铺地花砖:“一个换两个,他们算盘打得真精。”

  花三郎道:“这么看起来,他们别的人,就隐身在左近?”

  “恐怕是了。”

  “怎么会老一点头绪都抓不到?”

  “我知道劝你别急,急也没用,可是我自己清楚,自有三厂以来,还没有碰见过这种事,这是绝无仅有一件棘手案子,而且又是针对三厂,我不能不为肖家父女担心。”

  花三郎默然未语。

  他又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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