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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那长髯全真一摇头道:“不好,施主应该想个根本无其人的化名,即使有其人,也该找个籍籍无名,默默无闻的。”

  燕翎道:“道长错了,只有确有其人的才不怕查,再说我这身还不太差的艺业,也不像是个籍籍无名,默然无闻的人,是不?”

  那长髯全真道:“话是不错,可是此人名气太大,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旦查起来……”

  燕翎笑道:“这个道长放心,白玉楼早在半年多以前就离奇地失踪了,没人知道他的下落,没人知道他的生死。”

  那长髯全真道:“贫道不是这意思,贫道是说万一京里有人认出施主不是白玉楼,或是有人听说白玉楼在京里出现,到京里来探视……”

  燕翎笑道:“这个道长也请放心,巧得很,我长得有八分神似白玉楼,不瞒道长说,白玉楼在南七省成名之後,北六省有不少人把我当成了他,有的人对我客气的不得了,有的人却硬要找我拼命,为此我特地跑了一趟南七省找白玉楼看个究竟,一看之下,道长猜怎麽著,简直就分不出谁是谁来。”

  那长髯全真呆了一呆道:“有这种事,贫道没想到世上真有两个人长得这麽相像的,既是这样……”忽一凝目光道:“施主,那白玉楼只是离奇失踪,万一有一天他突然出现……”

  燕翎笑笑摇头道:“这个道长更可以放心,别人不知道,我最清楚,今生今世白玉楼是绝不会再出现了,除非阎王爷再给他一条命。”

  那长髯全真神情一震,深深地白了他一眼,道:“原来如此,施主请跟贫道来吧。”

  燕翎跟在那长髯全真之後往“白云观”走,那长髯全真不走“白云观”正门,却绕向“白云观”后。“白云观”后是“春花园”,亭、台、楼、榭之胜一应俱全。

  刚进“春花园”门,一阵甜美清脆的女子话声与如珠笑语传了过来,听得燕翎为之一怔,他想问,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那长髯全真却没听见似的,迳自在前带路,也没有告诉他什麽意思。

  走完一条两边栽花的青石小径,又进了一重门,燕翎看见了,“春花园”不算太大,但园美无须大,园里长廊纵横,建筑美轮美奂,不但亭、台、楼、榭一应俱全,而且到处奇花异卉,到处是如茵的细草。

  在那如茵的细草地上,一座朱烂碧瓦的八角小亭里,坐著两男一女,亭周围几丈以外,隔几步便站著一个穿裤褂儿,俐落打扮的壮汉,一个个腰里都鼓鼓的。

  亭里那两男一女之中,两个男的年纪都不大,一个浓眉大眼,穿的是件青色长袍,团花黑马褂儿,一个很白净,颀长的身材,一袭全身的长袍,配上一张冠玉般的脸,显出几分俊逸与英挺,只是满脸的骄气,眉宇间阴鸷之气也嫌浓了些。

  那个女的,是位二十上下的大姑娘,人跟块玉琢成的似的,骄嫩无比,而且要多白有多白,似乎她那儿都不能碰,碰一下就能碰破她,姑娘她不但娇嫩而且美艳,尤其动人的是那双黑白分明,水灵灵的眸子,跟粉颊上的一对小酒涡儿,她穿的是翠绿色的小袄,翠绿色的白褶裙,襟上还绣著一朵大牡丹花。

  三个人亭子里谈笑,尤其那位姑娘,一阵阵银铃也似的笑声,醉人。

  长髯全真带著燕翎进了“春花园”,立即引来附近那些个壮汉的目光,但并没有过来阻拦。

  亭子里那三位之中,那位姑娘头一个看见了长髯全真跟燕翎,微微一怔马上静下来了,一双美目睁得老大,直直地盯在燕翎脸上。

  这麽一来那两位爷们儿也住了嘴,停了话,扭头望了过来。

  燕翎装看不见,那长髯全真却加快了步履。

  很快地到了小亭外,长髯全真在石阶旁停了步,微一稽首,恭声说道:“八爷,给您推荐的人到了!”

  浓眉大眼,穿长袍马褂儿的那位一双锐利目光落在燕翎脸上,道:“就是他麽?”

  长髯全真恭应一声,转过身来道:“这位就是八阿哥,快上前见过。”

  燕翎入耳一声“八阿哥”,心里马上打了个转儿,心想:“这不知道是那位高明人儿出的主意,他是二阿哥的人,曾经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二阿哥杀了大阿哥重金礼聘来的好手,现在却又让他混进八阿哥门里来,听说大阿哥跟四阿哥是一党,这位八阿哥拉拢了几个兄弟也自成一党,而八阿哥这一党却跟那位阴挚的四阿哥胤祯为首的那一党,是活冤家,死对头,不见明争,不绝暗斗,这一招岂不是分明利用他加深四阿哥跟八阿哥之间的仇恨,坐山观虎斗,让鹬蚌相争,好坐收渔人之利的高明啊,高明。”他心中念转一举步向前,微一躬身道:“江湖草民白玉楼,见过八爷。”

  大姑娘这当儿如大梦初醒,只听她轻轻叫了一声:“挺俊的嘛。”

  挺白净、挺英挺那位双眉忽地一扬道:“你不懂跪拜之礼吗?”

  燕翎心知摆架子、找麻烦的来了,当即淡然说道:“懂,但江湖草民不惯这个,还要看八爷是否计较。”

  大姑娘为之一怔!娇靥上马上浮现起一片惊讶异色。

  挺白净、挺英挺那位脸上变色,霍地站了起来。

  八阿哥抬手一拦,望著燕翎似笑非笑地道:“没想到你还挺傲的啊?”

  燕翎道:“不敢,草民以为八爷应该计较一个是不是可用之材,不该计较他是否懂官场俗礼。”

  八阿哥两眼猛睁,一点头道:“好话……”

  挺白净、挺英挺那位冷笑一声道:“这麽说你自以为是可用之材。”

  燕翎道:“阁下以为这位道爷推荐我到八阿哥门里来,是来干什麽的。”

  挺白净、挺英挺那位冷笑一声道:“好,好,好,好一张俐口,我倒要看看你是怎麽样一个可用之材。”闪身跨步,抖手就是一掌。

  燕翎微退半步,那位一掌落空,燕翎道:“八爷。”

  八阿哥道:“不要紧,你出手吧!”

  说话间那位跨下石阶,一掌又自攻到,颇见力道,但却是一般的拳脚。

  燕翎抬手便抓住了他的腕脉,微微振腕一抖,那位踉跄後退,差点儿没一屁股坐下去。那位羞恼成怒,一稳身躯,抢步又上,左拳右掌,攻的都是燕翎的要害!

  燕翎有了气,微跨半步躲开左边那一拳,挺腕出去硬拼右边那一掌,他只用了三成力,砰然一声,那位大叫踉跄暴退,一屁股坐在亭边石阶上,脸煞白,一只右掌再也抬不起来了!

  大姑娘忙站起来走到那位身边,俯下身道:“玉铎,你怎麽样,碍事麽?”

  那位咬牙站了起来,道:“不碍事……”恶狠狠地望著燕翎,两眼都红了,道:“你给我留心点儿,这一掌我非讨回来不可。”

  八阿哥站了起来,皱眉笑道:“这是干什麽,跟小孩儿似的。”

  大姑娘抬眼望著燕翎道:“你怎麽能对玉铎贝子这样。”

  天啊,原来这位是红贝子。燕翎为之一怔,旋即道:“姑娘原谅,草民这是出於自卫,而且草民请示过八爷。”

  八阿哥含笑道:“这位是玉伦格格。”乖乖,又是位格格。

  燕翎又复一怔,跟著微一欠身道:“草民见过格格。”

  玉伦格格寒著脸哼了一声道:“看不出,你眼里还有我们。”

  八阿哥一摆手道:“好了,好了,怎麽你们俩都跟小孩儿似的,我要的就是这种好手,求的就是这种好手,你们俩不常说我的人都是些不堪大用的酒囊饭桶麽,现在好不容易玉清推荐这麽一个好手给我,你们俩都先跟他斗上了,这不是让人看笑话麽,好了,好了,看我的面子算了,玉楼,你重给他两位见过礼吧。”

  燕翎何等聪明个人,乐得就此算了,也给八阿哥台阶,当即欠身答应:“草民遵命。”转冲贝子玉铎跟格格玉伦躬了躬身。

  玉铎的脸色还是那麽煞白,玉伦娇靥上的寒意却登时消了不少。

  八阿哥转望长髯全真,含笑道:“玉清,我不会忘记你的好处的,这件事我自有酬谢,好好帮帮我的忙,等将来我坐上了‘太和殿’那张椅子,这南北两派道教都归你管,我也像忽必烈那样,在京里给你盖座‘太极宫’。”

  长髯全真忙躬身:“谢八爷恩典。”

  八阿哥摆摆手道:“这儿没你的事了。你忙前头观里的事儿去吧,我再坐一会儿就走,你也不用送,免得惹眼?”

  长髯全真恭应一声告退而去,临走也看了燕翎一眼,想说的全在这一眼里了!

  长髯全真走了,八阿哥冲燕翎招招手道:“玉楼,进来坐,咱们聊会儿。”

  他先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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