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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李玉琪道:“我怕贼已经离京远走了……”

  皇上道:“我明白了,那不行,你在京里找都有点勉强,你要离京一阵子那怎么行,各省有各省的督抚,他们在外头是干什么的,要是拿几个贼还得从我身边派出人去,将来要是哪儿闹乱子,我这个皇上就得亲自出去镇压剿讨了,那还像话么?不行,说什么都不行。”

  李玉琪道:“老爷子,这并不是没有前例可循的,叛逆就是钦犯,京里派出人去拿钦犯的事不是没有,那些封疆大吏让他们统兵平乱可以,若让他们对付这些江湖能人,您知道那绝不行。”

  皇上道:“不行也得行,把你派出去拿贼了,我这个皇上还要不要了,谁管哪?”

  李玉琪失笑说道:“老爷子,您是万乘之尊。”

  皇上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笑了,笑着说道:“就是因为我是万乘之尊,所以我得有个能人保着。”

  外头有人来了,一听那雄健步履声就知道是大贝勒泰齐。

  李玉琪道:“大贝勒来了。”他不好不站起来。

  他刚站起,大贝勒泰齐进了御书房,一见李玉琪也在,不由一怔,道:“你怎么也在这儿?”

  李玉琪还没答话,皇上那里已然开了口,语气冷冷道:“是我要他每天进宫一趟,我要看看他。”泰齐没再说什么,也不知道他听出皇上语气不对没有,应该听得出来,多大个人了。

  他当即上前请了安,也许是因为李玉琪站着,皇上没让他坐,泰齐在皇上面前随便惯了,自己坐了下去,皇上正在气头上,这一来招得皇上不高兴了,一拍手道:“玉琪,你也坐。”

  李玉琪答应一声落了座,这就更显得泰齐不懂礼,过于随便了,也似乎果如皇上所说,他没把皇上放在眼里。

  泰齐刚坐下,皇上劈头便道:“听说你又派给玉琪差事了?”

  泰齐看了李玉琪一眼,道:“是的,有人夜人刑部劫牢伤人,我让他拿贼。”

  皇上道:“你让他拿贼?”

  泰齐道:“我正要请旨,这就是来禀报您一声。”

  皇上道:“京里素称铁骑数千,别的人都干什么去了?”

  泰齐道:“您知道,这种贼不等闲,别的人……”

  皇上道:“好话,我养着他们是干什么的,要知道他们不是供奉,就是供奉必要的时候也得干事,都是些酒囊饭桶,糟蹋朝廷的粮饷。”

  泰齐脸色变了一变,道:“这些贼太特殊,您又不是没见过……”

  皇上道:“见过了,不是到底让玉琪拿着了么。”

  泰齐扬扬眉道:“要不是调来十名火枪手,拿贼还没那么容易。”

  皇上一点头道:“那好得很,这回你还找火枪手去好了,别动我的玉琪。”

  泰齐脸色一变道:“您这是……”

  李玉琪道:“老爷子,大贝勒说的是实情。”

  皇上没理李玉琪,对着泰齐拍了桌子,道:“是哪个给你的胆子敢跟我抗起嘴来了,我这是什么,拿住了贼功劳是你的火枪营的,拿不住贼罪过是玉琪一人的,我可不许你这么对他。”

  泰齐霍地站了起来,沉声说道:“李玉琪,你在皇上面前说了些什么?”

  李玉琪道:“大贝勒误会了,李玉琪不是那种人。”

  皇上冷笑一声道:“他在我面前说了什么?他还一味地帮着你说话,你却以为他在我面前说你的坏话,告诉你,玉琪不是那种心胸狭窄,不能容人的人,再说你要没什么短处他也说不了你,你要是有什么短处,也用不着别人说,我这个皇上不聋不瞎。”

  泰齐脸色铁青,望着李玉琪一声冷笑,转身要走。

  皇上沉喝说道:“大胆,给我站住,今天没我的话你敢出书房一步,我就毙了你。”

  皇上这句话说得太重了,因为他正在气头上,也由于积压过久的不满,否则那后一句不会冲口而出的。

  其实也是泰齐太过份了,古来哪有人敢在皇上面前拉着脸一转身就走了?

  话可说回来了,泰齐所以敢这样,多少仗着点皇上平日对他的纵宠,皇上也该负一部分责任。

  可是仗纵宠,施性子也得看时候,泰齐坏就坏在不会看时候,皇上毕竟是皇上,跟他闹哪有不吃亏的,他纵有天大的错,到头来那错也仍是你的。

  更糟的是泰齐没听皇上的,停也没停地一大步迈出了御书房,他可不知道,就这一步,把他以往的宠信全迈掉了。

  皇上怔住了,坐在那儿浑身发抖。

  李玉琪一步迈了过来,道:“老爷子,您消消气。”

  这一句话叫醒了皇上,皇上手往外—指,厉声说道:“把他抓回来,就地砍了,去。”

  李玉琪站在他面前没动,道:“老爷子,您能不能先消消气。”

  皇上厉声说道:“我叫你去把他抓回来,连你也不听我的?”

  李玉琪正声说道:“老爷子,只您要杀他,我担保大贝勒他跑不了,只是,老爷子,天怒不易轻发,你应该平心静气想一想,大贝勒是否该杀。”

  皇上毕竟是皇上,刹时间他气平了不少,道:“怎么杀不得?我是皇上,难道连一个贝勒还对付不了?”

  “那倒不是。”李玉琪摇头说道:“您是否想过,大贝勒所以有今天,您该负一部分纵宠责任?”

  皇上眼一瞪道:“怎么,你还怪我?”

  李玉琪道:“老爷子,您圣明,玉琪说的是实情实话。”

  两字圣明往头上一扣,皇上一声没吭。

  李玉琪接着说道:“有道是:‘不看僧面看佛面’,您刚才说过,大贝勒是太后的亲侄子,您要是在气头上杀了他,怎么见太后?”

  皇上冷笑了一声:“他也就是仗着这一点,你瞧着好了,他一定去宁寿宫见太后去了。”

  李玉琪道:“这是一定的,任何人都会这么做,所以您该平心静气,自己心里先有个准备。”话刚说到这儿,低头哈腰进来个太监,近前禀道:“奴才叩禀,宁寿宫来人请您去一趟。”

  皇上望着李玉琪道:“是不是……”说着他站了起来道:“我过去一下,你在这儿等我。”

  转身要走,李玉琪及时说道:“老爷子,您可以不让任何人,对太后您可不能不退一步。”

  皇上摆摆手道:“我知道了。”带着那名太监出了御书房。

  李玉琪轻轻吁了—口气坐了下去。

  他成功了,他针对着泰齐的弱点,下了高明的一着。

  当然,有一半也是泰齐自己毁了自己,他要是表现得“乖”一点儿,皇上怎么也不会贬他的,真要那样,李玉琪这高明一着,也就无法奏功了。

  这一来,尽管皇上杀不了泰齐,可是今后泰齐就别想再在皇上面前得宠了,泰齐是怎么样个人,他哪受得了这个?

  事实上李玉琪没料错,没一会儿皇上回来了,脸色很不好看,大发了一顿牢骚,说太后处处护着泰齐,言下,他对太后大为不满,泰齐的前程也就完了。

  当然,泰齐“红”了那么久,是不会就为今天这件事失势的,只能说今天这件事是他与皇上情感破裂的导火线,一发而至不可收拾。

  又坐了一会儿,李玉琪辞出了御书房。皇上没再提拿贼事。

  李玉琪心里明白,生气归生气,贼总是要拿的。这一趟有所获,心里很舒服。

  到了西华门,守门的禁军人人探头探脑,个个神色不安,他登时心里就明白了几分,马上就提高了警觉。

  刚出西华门,他看见了,泰齐脸色铁青,挺立在西华门外,他表现得若无其事,上前见了个礼,一声大贝勒还没出口,泰齐一掌迎面掴来。

  他哪能打得着李玉琪,李玉琪—闪就避开了,道:“大贝勒这是……”

  泰齐冰冷说道:“李玉琪,我一心想提拔你,料不到你是个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卑鄙小人……”

  李玉琪道:“大贝勒误会了……”

  “废话少说。”大贝勒沉声说道:“咱两个今儿晚上上灯的时候,万寿山倚望楼前见,有你就没有我,有我就没你,话说在前头。”

  李玉琪截口说道:“大贝勒这是何必,朝廷曾三令五申,严禁私斗……”

  泰齐道:“那是禁别人,不是禁我,告诉你,你躲不了的。”转身就走。

  李玉琪没说话,也没拦他,微微皱起了一双眉锋,他想,转身又进了西华门。

  他又进了御书房,皇上有点诧异,望着他道:“怎么又回来了?”

  李玉琪道:“有件事我不能不先禀报您一声。”

  皇上道:“什么事?”

  李玉琪道:“大贝勒刚才在西华门外等我……”

  皇上“哦”地一声道:“他想干什么?”

  李玉琪道:“大贝勒约我今儿晚上上灯时分,万寿山上倚望楼前见面,有他就没我,有我就没他……”

  皇上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道:“大胆,我都没事了,他还没完没了的,他这是冲着你还是冲着我。”

  李玉琪道:“老爷子,您怎么又动气?”

  皇上道:“他这样还不让我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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