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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六王允祀

  这里程子云收起两件东西,也闭目养神,一等天亮便自起身匆匆梳洗,略进饮食,换上出客衣服,吩咐左右备马径向六王府而来。到了门前,才只辰牌时分,他既不投帖,也不递送手本,只寻着门上一位轮值三爷便道:“在下山东程子云,现有要事,要见王爷本人,相烦进去通报一声。”

  那位门上三爷,原因门上大爷在私宅尚未前来,权代司阍,一见程子云,只穿了身便服,活像一个打秋分的穷儒,又像一个求差谋事的候差小官儿,不由瞪起眼睛道:“你弄清楚了,这一清早来到底找谁,这儿是王府,可比不得会馆客栈里,爱找谁就找谁,别弄拧了,来可容易,去却不方便咧。”

  程子云不由冷笑道:“你在这儿当了几天差咧?你们王爷平时就这样教导你应付宾客吗?老实说,俺此来便是为了要见你们王爷,你只进去回一声,王爷如说不见,俺拍腿便走,再要打算请俺来,那可不太容易咧。”

  那位三爷不由心头火起,正说:“你这穷酸,大概也许是疯了,竟敢一清早就来王府门前吵着要见王爷,既无手本,又无简帖,天下有这个规矩吗?”

  旁边却惊动了府中一位老仆,一见来客这等口气,心知有异,连忙喝退那位三爷,一面赔笑道:“您贵姓,既有要事见咱们王爷,不妨先对在下说明,容我再设法转报如何?”

  程子云冷笑道:“俺姓程,叫程子云,现有机密大事,非面见王爷本人不可,因事在急迫,来得仓猝,所以不及携带名帖,既您可代为转报,便请说一声,齐鲁狂生程子云来拜便行咧。”

  那老仆闻言又躬身道:“原来您是打从山东来的,既如此说,且请门房少坐,容我先行禀明总管,转报上去便了。”

  说罢,便向门内走去,程子云无奈,只有在门房里先坐下来,等了好半会,方见一个四十多岁道装打扮的人笑着走出来道:“哪位是山东程爷?咱们王爷现因奉旨闭户读书,暂时不便延见宾客,所以特命贫道郁天祥先行接谈,且先请到客厅落座如何?”

  程子云一听允祀竟不延见,不由心中不快,但见来人便是江湖知名的鬼影儿赛管辂郁天祥,便也把那副宽边墨晶眼镜一除笑道:“原来足下竟是赛管辂郁道爷,俺倒一向神交已久,却想不到会在这里相见,真幸会得很。老实说,俺本来因为有一件大事,要禀明六王爷,既不便延见,便管他去。不过既然遇上您,却又不得不稍留一会了。”

  郁天祥也把手一拱大笑道:“贫道对于程师爷也久仰得很,但闻得程爷现在十四王府,荣膺西席,今日怎么有暇来见敝居停,是不是十四王爷有话烦程爷来此转达吗?”

  说着,一摆手,便肃客入内,程子云一面谦逊,一面笑道:“郁道爷,您真是料事如神,实不相欺,俺虽一介落拓狂生,却无求于大人先生,便现在鹪寄十四王府,也只因为敝居停多方邀约,固辞不获,才勉强留在那边。今日虽然踵门求见贵居停,却实非有事相干,炫玉求售一流人物咧。”

  郁天祥一面把程子云向里让,闻言不禁暗想:“我早知你在十四王府自居诸葛亮咧,要照这么一说,不是分明在上门骂人吗?少时,如果话风不对,我要教你见着王爷才怪。”

  但表面上,仍然笑脸相迎道:“谁不知道程爷向来清高绝俗,便咱们王爷也有个耳闻,焉有以寻常宾客相视之理,不过目前实因奉旨闭户读书,不便延纳,所以才命贫道代见,决无他意,程爷这么一说,倒反误会了。”说着,相携穿过中门,走向大厅坐下,左右献茶之后,又道:“那么程爷此来,一定是衔有十四王爷之命了,但不知为了何事,能先告贫道,代为转达吗?”

  程子云看了一笑.又一抬鼻上眼镜道:“其实此事也值不得一提,俺此番前来,也不过奉了敝居停之命,给六王爷送来两件东西而已。俺本想在面见六王爷之后,略微陈述几句便自回复敝居停,想不到事情竟这样不巧,恰好遇上六王爷奉旨闭户读书不能见客,那只好敬烦郁道爷代呈了!”

  说罢一晃脑袋,从身边掏出那扳指和睡鞋笑道:“东西并不稀罕,不过敝居停既着俺送来,总要讨个回话,俺便只有重托您咧。”

  郁天祥一见那两件东西,睡鞋虽然不知是谁的,那翡翠扳指却认得,分明是允祀之物,不由心中大吃一惊,再把昨夜之事连着一想,已经料到几分,忙道:“程爷既是衔十四王爷之命而来,又送有东西,那又不同咧,既如此说,且容贫道亲自禀明咱们王爷再说如何?”

  说着,携了两件东西,又向程子云道:“程爷且请少坐,贫道去去就来。”便向屏后转身而去,程子云一面道:“您请治公,俺是一切拜托咧。”

  一面暗想:“不怕你再是一位王爷也少不得先教你吃俺一惊,少时不怕你不出来向俺赔话。”想着,便如应考时做了一篇好文章一般,竟自得意得要跳起来,不住价摇头晃脑,捋着颔下虬髯,暗算着,如果允祀出来,应该如何答话。想不到,等了好半会,却不见允祀出来,连那郁天祥也不见再来,心方诧异,大出意料之外,忽见两名带刀护卫,率领着十几个短衣护院把式,一齐涌进来,大叫道:“哪里来的光棍,竟敢冒充十四王府门客,来此图谋不轨,那就难怪本府迭次出事咧。”

  接着,为首一人,提刀喝道:“姓程的,这是你自投罗网,却不能怪人咧,是识相的赶快束手就缚,听候咱们王爷发落,至多不过送你到步兵统领衙门内去走一遭,如果再打算拒捕,王爷有令,那可是格杀勿论咧!”

  程子云这一来更大出意料之外,不禁愕然,但略一踌躇,便将两手一背,站起身来,哈哈大笑道:“这本来是俺错咧,既然六王爷要拿俺当冒充十四王府宾客的光棍办,那事情就更好办咧。俺本来死且不惧,何在乎一绑?不过俺是有话在先,要送就得请你们王爷送到刑部去,步军统领衙门这场官司还不够打的咧。”

  那两名护卫和护院把式,哪里肯听他这一套,立刻一拥而上,将他反剪了,后面站上三五个人用刀押着,又停了一会,方见允祀,穿着一身亲王服色,由三四个精壮把式各挟刀剑簇拥着出来,在大厅上首一张椅子上坐下来,铁青着脸大喝道:“这北京城里乃系辇毂之下,岂容大胆棍徒这等横行不法,竟敢闹到我这王府内来,你们还不赶快把他押上来,听候本藩讯明,再为发落吗?”

  左右一声吆喝,方待将程子云押转身来,他却来得老到,更不待人押,立刻把头一掉,冷笑道:“王爷在上,请恕俺无辜被缚不能行礼咧。俺乃十四王府西宾并非假冒,本身也大小有个功名,便此番来此,亦系奉命而行,您怎么竟这等待俺?土可杀不可辱,如再横加侮辱,那俺可对不住,要冒犯咧。”

  说罢,双手一挣,所缚绳索立刻寸断,左右护卫和护院把式见状不由全是一惊,各自挺刀而上,程子云又大喝道:“俺自有话向王爷论理,绝无相犯之意,只要谁敢动手,那便说不得只有流血五步,伏尸一人咧。”

  说罢面对允祀,卓然而立道:“王爷有什么话要问,俺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要您仗着人多,打算辱俺,那俺可只有拼得此身,和您同归于尽了。”

  允祀见状不禁惊得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那些护卫护院,更倒退了三四步,只擎刀在手,却不敢上来。正在这个时候,忽见那鬼影儿赛管辂郁天祥,倏然袖着一对青铜判官笔,垂着大袖,从屏后转出来笑道:“程爷乃东鲁奇土,王爷何必相戏?有事且请落座,再为细淡如何?”

  说罢,一扬右手判官笔,先在允祀面前站定,接着向各护卫和护院把式喝道:“王爷不过—时和程爷游戏,你们怎敢当起真来?还不赶快退下去,只管弄这排场打算吓谁?凭你们这些人也够得上和程爷递爪子吗?”

  接着又向程子云笑道:“贫道适因有事,迟来一步,险些儿让程爷误会咧。实不相欺,适才咱们王爷一闻程爷来此,便想亲自迎接,只因素钦您的内家功夫着实惊人,又是蔺相如毛遂—流人物,所以打算试一试您的功夫和胆量,才故意布出这个场面来,想不到您却真个说出要流血五步伏尸一人的话来,要不是我恰好赶来,那不是极大的笑话吗?”

  接着又笑道:“如今程爷的胆量算是已经见过了,贫道打算趁此机会再请教您一两手功夫如何?”

  允祀惊魂甫定,也勉强笑道:“适才唐突,还请恕我冒昧。”这才能站起身来,闪向郁天祥身后。

  程子云见状哈哈大笑道:“俺还真想不到王爷和郁道爷竟对俺如此看重,这倒又是始料所不及了,不过俺虽鲁莽,总算心中还有方寸,万一适才稍微慌张些,竟上犯王爷,那此刻便难说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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