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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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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兰珠看了看察铎,道:“我说句公平话,不能怪他,一点也不能怪——” 察铎脸上没任何表情:“我没有怪他——” 一顿喝道:“备马。” 两名蒙古勇士恭应一声,掠了出去。 兰珠忙道:“你要干什么?” 察铎道:“我没有那个好耐性,现在就要进宫去。” 兰珠忙道:“那怎么行,宫里还没下宣召。” 察铎道:“我刚说了,没那个好耐性,难道宫里没有宣召,我就不能晋见?” 兰珠道:“那,我跟你去。” 察铎道:“你不要去,让我一个人去见他。” “为什么?” “我不愿意让他以为,我拉任何人帮腔。” “可是,察铎,这一位不同于前两位,你可要——” “可要什么?”察铎浓眉一扬道:“再不同于前两位,他也得讲理。” 兰珠还待再说。 一名蒙古勇士闪身而入,恭谨道:“禀爷,马备好了。” 兰珠道:“我在这儿等你。” 察铎道:“不,你回去你的。” “我要等你回来,听听他怎么说!” 察铎迟疑了一下,没再说话,大步行了出去。 兰珠跟到了门口,看着察铎带着他四名蒙古勇士上了马。 蹄声划破宁静的夜色,由近而远。 兰珠仰望夜空,喃喃的说丁一句:“苍天保佑,千万别是他。” 百雉云连,万瓦鳞次,九重禁地,干百楼台,金殿辇路,玉砌雕栏。 这儿的夜色,不但宁静,还多了份慑人的雄伟、肃穆。 —阵清脆的蹄声,从“西华门”响起,划破了“紫禁城”这份宁静、雄伟、肃穆、慑人夜色。 “紫禁城”骑马,遍数亲贵王公、满汉大臣,找不出几个。 最熟知的,应该是年羹尧了,除了文端公鄂尔泰、文和公张廷玉,就数年羹尧了。 他,平青海、西藏有功,如今是陕甘总督,一等公、太子太保,颁赐黄马褂,特准“紫禁城”骑马。 这阵蹄声刚响起不久,御书房所在的一条长廊上,如飞奔来一名带刀侍卫,穿过五步一岗、十步—哨,明暗不知道有多少的禁卫。 直抵御书房门门,向着挺立门口的两名侍卫低低数语,那两名侍卫里的—名,立即翻身进了御书房。 此刻的御书房里,灯火明亮,两个人对坐着正在低声说话。 一个,是身材颀长的黄衣人,他,长眉细目、高鼻方口、鼻尖有点钩、嘴唇特别薄,雍容华贵、气度慑人,阴鸷之气,在他的眉宇之间更明显,他看人一眼,能让人不寒而栗。 另一个,则是个穿长袍马褂的干瘪瘦老头儿,五十多年纪,鹞眼鹰鼻,两腮无肉,—看就知道是个心智深沉,极具城府的人物。 那带刀侍卫几步外一甩袖子打下千去:“启禀皇上,‘神力鹰王’爷硬闯禁宫,要来见驾。” 黄衣人眉梢儿一扬,站了起来。 瘦老者一抬手,跟着站起:“你迟早总要见他的。” 黄衣人道:“那是我的宣召。” 瘦老者道:“他们祖孙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小的,简直就是那个老的。” 黄衣人道:“可是现在是我,我不惯他们这样。” 瘦老者道:“算了,干什么跟个孩子一般见识?” 黄衣人目光一凝:“舅舅的意思是——” 敢情瘦老者是有拥立大功,而且是智囊里头一个的隆科多! 只听隆科多道:“他也来的正好嘛?” 黄衣人迟疑了一下,向那名侍卫摆了手。 那名侍卫刚要退。 长廊上,一阵雄健步履声传了过来。 忽听有人喝道:“什么人大胆乱闯,站住!” 随听一个低沉话声道:“怎么,你们不认识我察铎?” “啊,神力鹰王爷?” 一声惊呼,跟着是此起彼落的甩袖打千声。 黄衣人冷冷一笑:“好威风,好神气,我这禁宫大内,哪在他眼里,出去,说我宣他晋见。” “喳!”一声恭应,那名侍卫急忙退出,随即门外响起了他的话声:“皇上有旨,宣‘神力鹰王’晋见。” 黄衣人道:“舅舅,您请里间歇歇。” 隆科多转身按书橱,一排书橱突然横移,露出一扇门户,他进去了,书橱又合上了,天衣无缝。 书橱刚合上,御书房里大踏步进来一个人,可不正是承袭“神力鹰王”爵的察铎? 察铎见黄衣人,不像一般王公大臣行跪拜礼,也没有抢步打千,他只恭谨躬下身去:“四叔。” 这位皇上行四,以康熙年间鹰王的辈份,以及唯我独尊的爵位,他的孙子察铎,称皇上一声“四叔”,说得过去,也相当恰当。 至于察铎为什么见君不行跪拜礼,那是康熙年间,顺治的母后——老太后特许“神力鹰王”见君不参。 眼前这位皇上,他当然清楚,祖宗的恩典、祖宗的酬庸,他还不敢擅改,他“嗯!”了一声,走到书桌前那张置团龙锦垫的大靠椅上坐下。 他贵为皇上,又是个长辈,当然可以坐立随意,坐定,他抬眼望察铎:“你来的正好,进京来以后,我一直没工夫叫你进宫,老人家安好?” 这“老人家”,当然指的是“神力”老王爷。 察铎肃容恭答:“老人家安好。” “这趟进京,一路上还好吧,带了多少蒙古铁骑?” “只带了自己的四个卫士,老人家身边儿的,一个没敢带。” “没带也好,都上了年纪了,路又这么远,既累又受罪,你的玉翎雕带来了么?” “带来了。” “听说是北天山的异种,挺威猛、挺神勇,什么时候带进宫来我看看。” “是。” 这位皇上,净闲话家常了,其实这既是情,也是理,换个人,想让这位皇上跟他闲话家常,还不可能呢。 可是,察铎不爱闲话这种家常,至少今夜此地他不爱,他也捺不住性子听,就在黄衣人还想再说话的时候,他抢了先:“四叔、我这时候来见您……” 察铎毕竟年轻,天生的刚烈直性子,也不懂得玩心眼儿。而且,面对皇上,他也不认为应该玩心眼儿,他却不知道,这位皇上是欲擒故纵。 只听黄衣人道:“我刚不说了么,你来得正好,也正打算找你。” 察铎把这个“找”,当作了朝廷礼制、礼法的宣召,道:“我有事儿,没等您的宣召——” 碰上这么一个直肠子不拐弯的人,黄衣人也只好直说了:“我也有事儿。” 察铎微一怔:“您……” 黄衣人道:“我要是告诉你,‘宗人府’有人进宫来过了,你是不是就知道什么事儿了?” 察铎马上明白了,“宗人府”还真当回事儿,行动还真快,他浓眉微扬道:“我知道……” 黄衣人没让他说下去,截口道:“别一上京来就闹乱子、惹麻烦,圣祖年间,皇族亲贵让臣民诟病的地方就在这儿,这是恶习,我要革除。不过你总还年轻,年轻人不免气盛,尤其在蒙古也一向随便惯了,所以我并不打算怎么责备你,我交代‘宗人府’,这件事让你处理,近日内你秉公给他们个交代就行了。” 这番话,软里带硬,说不责备,等于责备,而且还不轻,尤其是那一句“在蒙古随便惯了”,更是连“神力”老王爷都责备上了。 察铎就是再没心眼儿,也听得出来,他浓眉一扬,道:“四叔错怪了,在蒙古,自小老人家的教诲是忠孝礼义诚正,管教比大清的家法还严,我在哪儿也不敢随便。至于‘宗人府’进宫奏禀的事,我现在就能给您回话,‘查缉营’那个班领,不是我那个朋友杀的,我愿意担保——” 察铎没那么软,却相当硬的把话顶了回去。 黄衣人的脸色,明显的有点不大好看,察铎话说到这儿,他立即冷然截了口:“你愿意担保,你愿意拿什么担保,你的爵位?还是你这个人?爵位是朝廷封的,人是堂堂神力王的孙子,你未免太不当回事儿——” 察铎浓眉又提高了,要说话。 可是黄衣人没给他插嘴的机会:“我是打年轻时候过来的,也算一半出身江湖,江湖人我见过,也结交过,仗武犯禁,永远改不了那种匪性,能不沾他们,最好别沾他们一—” 他忘了,他这个皇上宝座是怎么来的,想当初还是雍王的时候,有多少江湖人替他流过血、流过汗,他又是怎么“礼贤下士”的? 这位皇上,就是这么—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大概这也就是他英察果断的所在。 察铎听不下去,一句话硬插了进去:“您这么说,有欠公允。” 黄衣人目光一凝:“我怎么有欠公允?” “任何人都能说这种话,您不能,任何人可以不了解江湖人,您也不能。” “就是我太了解他们了,所以我才这么说。” “四叔,您原谅我直言,如果没有江湖人的匪性,就未必有您今天——” 黄衣人一拍坐椅扶手,站了起来:“察铎,不要太放肆,当年我用的就是他们的匪性,所以今天我才说他们永远改不了匪性。” 察铎道:“我不敢说江湖人都没有匪性,但是谁也不能说,所有的江湖人都有匪性。” 黄衣人脸上变了色,沉声道:“你——” 察铎可不怕,他大声道:“至少我结交的这个江湖人,他绝没有匪性,他姓李,他祖父讳燕月,父亲讳纪珠。” 黄衣人为之一怔:“怎么说,察铎,他是‘辽东’李家的人?” “是的。” “他是李纪珠的儿子?” “是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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