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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兄弟刚一怔,一阵风似的,上房闯进来个人,正是“喜峰口”外路上,幸保一命仅存的那个车把式。

  面无人色,两眼含着泪,全身带着颤抖。

  龙家兄弟都一把年纪了,大爷龙行空已在五十开外,二爷龙行云今年整五十,三爷龙行雨也四十七八了。

  走腿闯道,江湖多年,经验历练两足,一看就知道出了大事,霍地站起来,齐声道:“二全——”

  那名车把式砰然一声跪在饭桌前,嘴唇儿抖了几抖,才说出话来:“大爷、二爷、三爷,那趟车出事了!”

  就这么一句话,二爷龙行云立即把围坐一桌的妇孺赶了进去,一顿饭硬是就这么打住了。

  三爷龙行雨人长得猛,性子也一如三国里那位桓侯张三爷,一拍桌子,震得碗盘齐跳,嗔日大叫:“别这么没出息,出了什么事,站起来说话。”

  那名车把式没动,嘴唇又抖了几抖,话没说出来,泪珠却成串的落了下来。

  三爷龙行雨浓眉一耸,就要过去。

  大爷龙行空神色平静,人也够镇定,—声“老三!”叫住了三爷。

  望了跪在饭桌前的车把式缓缓道:“二全,吃这行饭哪会没有风险,天大的事站起来说。”

  叫二全的车把式没站起来,但是他说出话来了:“大爷,车队出事了,就在‘喜峰口’外,弟兄们都毁了,李姑娘也让劫走了。”

  三爷龙行雨脸色变了:“有这种事,哪条路上的,多少人?”

  叫二全的车把式流着泪道:“只一个人,不知道哪条路上的,连个姓名字号都没有。”

  三爷龙行雨大叫道:“怎么说?人只—个?你们五辆车十个人——”

  “三爷,那人功力之高,闻所未闻,弟兄们没能过—招,甚至于连个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胡说——”

  三爷霹雳大喝。

  大爷龙行空伸手拦住了三爷,他的神色已经不如刚才那么平静了:“一个人,没留姓名字号,弟兄们没机会过一招,二全,你从头到尾说给我听听。”

  叫二全的车把式流着泪,哑着声,把喜峰口外路上遭遇的情形,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这一遍,震住了龙家兄弟,霹雳火般的龙三爷傻住了,连大爷龙行空脸色都变了。

  “龙家车行”二十年没出过一点事儿。

  但大爷说的对,干这一行不会没有风险。

  无如,像这种事,这么一位人物,这么高绝的武功,确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只听叫二全的车把式又道:“大爷、二爷、三爷,车队我带回来了,虽然别的没有损失,但是我不敢带回车行来,坏了车行往后的生意。所以我把车队停在关口外,一个人跑回来报信儿,二全我该死,弟兄们都毁了,我也无颜独活,谢您三位的大恩。”

  一个头磕下去,再抬起头时,右掌扬起,直劈天灵。

  大爷龙行空尽管脸色都变了,人毕竟还能力持镇定,一眼瞥见叫二全的车把式要自绝,沉喝声中,人已拔起,一掠过桌,左脚一抬,正蹋在叫二全的车把式右手肘上,猛一酸麻,一条右臂立时无力垂下。

  大爷接着喝道:“不是你的过错,你这算什么?”

  “大爷!”叫二全的车把式低头痛哭:“可是弟兄们都毁了——”

  大爷龙行空两眼闪起了泪光道:“瓦罐不寓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走腿闯道,本就是刀头舐血,朝不保夕,路死路埋,沟死沟葬——”

  三爷龙行雨突然大叫如雷,震得整座上房扑簌簌作响:“我就不信这个,龙家车行在这条路上闯了近二十年——”

  二爷龙行云忽然脸色大变,手一抬,拦住了三爷:“老三,住嘴!”

  回过手来,劈胸一把揪住了叫二全的车把式,急急喝问道:“二全,你刚说谁被劫去了?”

  叫二全的车把式道:“二爷,李姑娘——”

  大爷龙行空、三爷龙行雨刚才都没留意,现在都不禁机伶一颤,同时脱口大叫:“李姑娘?”

  大爷再也无法力持镇定了,身躯一晃,砰然一声坐回了椅子上。

  二爷手不自觉的一松,又是砰然一声,叫二全的车把式摔在地上,二爷他圆睁了眼、张大着嘴,傻住了。

  只听三爷他一声厉叫,只见三爷他疾转身躯,迈步就走。

  大爷忙抬手,急叫:“老三,站住!”

  尽管三爷在极度的惊急之中,却不敢不听这位长兄的,他立即收势停住。

  大爷道:“老三,你要哪儿去?”

  三爷却没回头:“我去把这条命拼了,也要救回李姑娘。”

  大爷脸上闪过抽搐:“照二全那么说,合咱们三兄弟之力,也难在那人手下走完十招,你一个人去了哪是对手?”

  三爷霍然回身,须发皆动:“大哥,不是对手,大不了血溅尸横把命留在那儿,可是李姑娘遭劫,咱们怎么跟李家交代?”

  大爷脸上再闪抽搐:“李姑娘遭劫,咱们兄弟三个都该死,可是,咱们兄弟这三条命是送给谁、留在那儿?”

  不错,照幸保一命,回来报信儿,这个叫二全的车把式的说法,既不知道那白衣人的姓、也不知道那白衣人的名,甚至连那白衣人往哪儿去了都不知道,上哪儿找那白衣人去?

  难道兄弟三人,仍跑到“喜峰口”外,车队出事的地点去等、去碰去?那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再说,就算那白衣人还会折回来在那儿等,用二全的说法,白衣人的武力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诡异、高绝的近乎不可能。

  凭他兄弟三个,又怎么是那白衣人的对手?

  听二全说,白衣人留他一命,让他带话回来,让李家人去要人,这显然表示,白衣人跟李家人有过节,有仇。

  他兄弟三个找去,或许不至于把三条命留在那儿,但是救不回来李姑娘,不也是枉然么?

  大爷的这句话,听得三爷一怔,一怔之后,又猛然激动:“那——大哥,你说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

  大爷黯然道:“这么算了——龙家车行就此关门,咱们三兄弟横剑自绝,留下这些孤儿寡妇,但是咱们不能这么做,我也不甘心。”

  三爷脸胀红了,目毗欲裂,脖子上的青筋都蹦起来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究竟——”

  二爷陡地一声厉喝:“老三,这是你跟大哥说话?”

  三爷倏然住口,高大身躯泛起了颤抖,他低下了头。

  大爷悲涩地道:“老二,不要怪他——”

  二爷沉默了一下,道:“大哥,不管怎么说,咱们三个总不能在家闲着,而且,咱们也该派人给李家报个信儿。”

  大爷道:“照理说,咱们兄弟三个应该亲自上李家负荆请罪,可是,谁知道李家在野儿?自从当年事后,李家已经迁离辽东摩天岭下,从那时候起,武林之中,江湖道上,就只有李家的名,不见李家的人。这次李姑娘来搭咱们的车,不是带来三太爷一封手谕,咱们还不知道她就是三太爷的爱女李家人呢!又叫咱们派人上哪儿送信去?”

  这话,听得二爷也哑口无言。

  的确,李家自从当年三少爷纪珠携芙蓉姑娘离京返回辽东之后,为避免麻烦,就举家他迁,不知道搬哪儿去了。

  从那时候起,武林之中,江湖之上,就近二十年没再见着李家人的踪影。

  前些日子,那位美姑娘独自一人,翩然来到山海关搭车,出示当年的三少爷,如今的三太爷的一封手谕,说明姑娘是他的爱女,要龙家三兄弟多方照顾,这才知道姑娘原来就是李家人。

  就在这兄弟三个方寸大乱,相对无策的当儿,突然一个粗壮话声遥遥传了过来:“启禀大爷,有远客来访。”

  大爷跟二爷像没听见。

  三爷霍地旋身向外,暴声大喝:“姓龙的兄弟三个死了,不见!”

  他话刚说完,上房屋门口突然多了个人,不知道他从哪儿来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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