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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四


  这就是那位“鄱阳”故人。

  难道不是?

  关山月没想到,怎么也没想到。

  董飞卿忙抬头,看见了关山月也一怔,忙站起,一脸惊喜:“你……关大哥!”

  关山月道:“是的,姑娘。”

  董飞卿道:“关大哥怎么到这儿来了?I

  关山月道:“我来谢谢‘鄱阳’故人,没想到‘鄱阳’故人竟会是姑娘。”

  董飞卿娇靥上掠过一丝幽怨色:“我难道不是关大哥的‘鄱阳’故人?”

  关山月没回答是不是,他转了话锋:“谢谢姑娘让我免遭逮捕。”

  董飞卿道:“关大哥跟我这么客气,我不知道便罢,知道了怎么能不管?听说总捕头带人往‘高邮湖’去拿一个姓关的,也听说为什么了,我就知道是关大哥。”

  关山月道:“姑娘怎么会远从‘鄱阳’来到此地?”

  董飞卿道:“制台大人的公子赵文彬赵公子,是我哥哥的文友,跟我哥哥交往莫逆,我也老早就认识了;他中意我,我哥哥也有意撮合,只是我一直没有点头。最近我心情不好,可巧他写信邀约,我也就来散散心。”

  她倒是不瞒关山月。

  最近心情不好,为什么?

  关山月难过而窘迫。

  董飞卿转了话锋:“关大哥怎么知道我在书房这里?”

  关山月道:“我先见了石英石护卫。”

  董飞卿道:“是他告诉关大哥我在这儿?”

  关山月道:“是的。”

  董飞卿道:“恐怕他也告诉关大哥,我怎么会在这里,门为什么会上锁了?”

  关山月道:“是的。”

  董飞卿道:“不怪制台大人生气,是我不该要文彬假冒制台大人笔迹下手谕,也连累了文彬。”

  关山月道:“姑娘跟赵公子都是为了我招祸,我很不安。”

  董飞卿道:“关大哥怎么好这么说,我既然知道了,能不管么?我必得管,应该管!”

  关山月道:“姑娘知道么?制台大人要请来令尊领回姑娘,并且不准赵公子再与姑娘交往。”

  董飞卿道:“我知道,关大哥不用为我担心,谁叫我做错了事?好在我对文彬也一直没有点头,这么一来也好让文彬死心,只是累及家父跟我哥哥、文彬这两个莫逆之交,我很不安。”

  关山月道:“姑娘放心,这件事交给我就是。”

  董飞卿忙道:“关大哥不能管,‘漕运总督衙门’还要抓你……”

  关山月道:“姑娘放心,‘漕运总督衙门’抓不了我。”

  董飞卿道:“我原也知道他们抓不了关大哥,但是事情闹开了总是不好。”

  关山月道:“也请姑娘放心,事情不会闹开的。”

  董飞卿道:“关大哥是要……”

  关山月道:“姑娘不要问,也不要管,交给我就是。”

  董飞卿欲言又止,终于没有说话。

  关山月又道:“我所以来见,还为别的事!”

  董飞卿说了话:“关大哥,还有什么事?”

  关山月道:“这件事,我必须让姑娘知道……”

  董飞卿道:“必须让我知道?关大哥,是……”

  关山月道:“我必须杀那个总捕头。”

  董飞卿一惊,叫道:“关大哥慢慢说。”

  关山月又说了一遍。

  董飞卿忙道:“是因为他带人赶往高邮湖,要提拿关大哥?"

  关山月道:“这就是我必得让姑娘知道的道理所在,并不是姑娘已经让我免于遭逮捕了,回过头来还要杀他。”

  董飞卿道:“那是因为石护卫告诉了关大哥,那位总捕头怀疑手谕的真假,回来之后,不必呈缴那纸手谕而呈缴那纸手谕,让制台大人得知有人假冒笔迹下了假手谕,震怒追查,害了文彬跟我?”

  关山月道:“也不是。”

  董飞卿道:“也不是?”

  关山月道:“我所以来见‘鄱阳’故人,就是要让‘鄱阳’故人知道,我必得杀那个总捕;而姑娘所说的这件事,是我来到之后,先见石护卫才知道的。”

  董飞卿道:“关大哥,那是为什么?”

  关山月道:“不瞒姑娘,那个总捕头跟我有仇。”

  董飞卿道:“怎么说?那个总捕头跟关大哥有仇?”

  关山月忍着,不让悲怒形于色:“是的。”

  董飞卿道:“关大哥没有认错人么?”

  关山月道:“没有,他叫君天毅,早年在江湖的时候人称‘神剑’,后来任职‘三藩’之中一家王府护卫,人称‘铁卫’。‘三藩’遭撤,他也不知去向,不想如今让我在‘高邮湖’碰见,绝错不了。”

  董飞卿道:“关大哥今年才多大年纪,什么时候跟他结的仇?”

  关山月道:“他伙同另几个杀了我的义父,那年我十五岁。”

  董飞卿道:“原来……他也知道关大哥是……”

  关山月道:“他不知道。”

  董飞卿道:“那关大哥当时为什么不杀他报仇?”

  关山月道:“当时我不能杀他,当时他带的有人,除非我都杀了灭口,否则我会落个杀官罪名,天下缉拿,不利于我的今后。我也不能伤及无辜,而且当时我有友人在,我更不能连累友人。”

  董飞卿道:“对,关大哥不能落个杀官的罪名,那是大罪!可是,关大哥如今杀他,不也会落个杀官罪名?”

  关山月道:“不会,我如今杀他,只有姑娘知道。”

  董飞卿道:“关大哥就相信我不会出卖关大哥?”

  关山月毫不犹豫:“是的。”

  董飞卿一阵激动,道:“谢谢关大哥,我知足了,无所求了。”

  关山月道:“我也请姑娘从这一刻起,不再提我这个姓关的,甚至从不认识我这个姓关的,也请姑娘告知令尊、令兄。”

  董飞卿道:“关大哥这是伯连累董家?”

  关山月道:“我不能不防万一。”

  董飞卿道:“芸姊姊曾经告诉我关大哥当年遭逢的变故,是不是就是关大哥如今告诉我的同一件事?”

  关山月道:“是的。”

  董飞卿道:“关大哥必得手刃这个仇人,关大哥只管去报仇,我董家这三口知道该怎么做。”

  关山月道:“姑娘,这‘漕运总督衙门’里,已经有人知道我姓关了,我请姑娘从此不再提我,甚至从不认识我,是亡羊补牢,不知道晚不晚,请姑娘千万顾念我这点心意,千万要成全,不要让我有抱恨的一天。”

  董飞卿道:“关大哥,我说了,董家三口知道该怎么做。”

  关山月还待再说。

  董飞卿道:“我不会让关大哥有任何遗憾,更不会让关大哥有抱恨的一天就是。”

  关山月道:“谢谢姑娘。”

  董飞卿道:“关大哥为我董家想,我该谢谢关大哥。”

  关山月道:“姑娘不让我有任何遗憾,更不让我有抱恨的一天,该我谢谢姑娘。”

  董飞卿道:“像这样谢来谢去,要谢到什么时候为止?能再见面不容易,说话的时候也不多,不在这上头浪费工夫了!关大哥说,仇人不止一个,芸姊姊当日也是这么告诉我的,不知道关大哥找到几个了?”

  关山月道:“连这一个,前后有四个了。”

  董飞卿迟疑了一下,道:“关大哥,有那位姑娘的消息么?”

  关山月当然知道董飞卿是说谁;心往下沉,但是还忍着不形于色,道:“谢谢姑娘,没有。”

  董飞卿看了关山月一眼:“还有仇人没找到不是,关大哥放心,总会有那位姑娘的消息的。”

  关山月道:“谢谢姑娘。”

  董飞卿道:“我不是安慰关大哥,吉人天相,这么一位善良好姑娘,老天爷会保佑的。”

  不是安慰关山月,姑娘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滋味,姑娘自己知道。

  关山月再次道:“谢谢姑娘。”

  关山月越谢,姑娘心里越不好受,不好受之余,一时就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

  其实,姑娘想说的话很多,多得说不完,只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从哪里说?

  可是,姑娘知道,绝说不完,也知道,说得再多也没有用,徒增悲伤而已。

  关山月说了话:“姑娘,我该告辞了。”

  董飞卿忙抬眼,口齿微动,欲言又止。

  关山月又道:“事情交给我,请不要以一个来自江湖,去也江湖,终究是个江湖人的人为念,更请珍惜赵公子这位佳朋益友。”

  话落,人不见了。

  董飞卿没动,也没说话,只是,娇靥上的神色令人难以言喻。

  黄昏时候的“运河”,在夕阳照耀下,波光点点金黄。

  在这金黄的波光里,船只南来北往,穿梭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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