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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不说!

  关山月道:“如若不是,你又凭什么指我砸你饭晚,害你不得不回到‘鄱阳湖’来,过这种靠力气的苦日子?”

  白净汉子道:“我没说不是,我说了么?”

  高梅道:“好出息!”

  白净汉子脸色一变,又要往起站。

  关山月的一只手又落在了他肩头,他仍然没能站起来,也没能挣动,他霍然转望关山月:“你究竟想把我怎么样?”

  也真是,既不杀,也不打,只这么问话,这么说话。

  关山月道:“你要是有父母尊长的话,我为你的父母尊长难过。”

  白净汉子道:“你为我的父母尊长难过?”

  显然,他没懂关山月的意思。

  关山月道:“你的父母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白净汉子道:“我怎么了?要你这么说?”

  他也不以关山月的话为然。

  也难怪,谁能听这个!尤其是这么一个人。

  关山月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孝之始也。连身体发肤都不可毁伤,你居然轻易言死,而且只是为不愿回‘鄱阳湖’来,过靠力气的辛苦日子,你的父母能不难过,能不痛心?”

  白净汉子懂关山月的意思了,脸上又变了色,站既站不起来,挣也挣不动,他只有叫:“你……那是我跟我爹娘的事,你管不着!”

  没错,他是有父母。

  高梅又忍不住了:“关大哥,这种人死有余辜,连死都会臭一块地,你还能忍?”

  关山月道:“不是我能忍,我是为他的爹娘。”

  高梅道:“关大哥,你真要是为他的爹娘,就该一掌毙了他,那才是救他的爹娘。”

  是么?

  似乎,这也是条理。

  养这么个儿子,总是自己的骨肉,做爹娘不能不要,更不能杀了他,除了伤心、难过,叹自己命苦,似乎没有别的办法,若是死在别人之手,做爹娘的是不是就脱了苦海了?

  恐怕不是,恐怕世上每一个做爹娘的都会说不是。

  做爹娘的如此,做儿女的是不是也如此?

  眼前就是个最佳例证,白净汉子若是知道心疼父母,他就不会这么没出息了!

  关山月说话。

  忽然,远远传来一个叫声:“手下留情,请手下留情,千万请手下留情!”

  这是……

  关山月跟高梅都看见了,远远的,“鄱阳湖”的湖面上有一条船疾快如飞,破浪而来。

  关山月眼力过人,他也看出来了,来船跟这条船一样大小,船上三个人,两个站在船头,一个坐在船尾。

  坐在船尾的人操舟,运桨如飞,正是从水里逃走那黑壮汉子。

  站在船头的是一男一女、一老一少:男的是个五十上下老人,穿一袭灰色长挂,女的二十上下,一身黑,打扮俐落,像个渔家女。

  看样子这一男一女,一老一少跟白净汉子有关,扬声喊叫的应该是那五十上下老人,他叫:“请手下留人”,显示他是赶来救人的,但是来请手下留人,而不是来厮杀争斗的。

  转眼间来船已近,看清楚了,老人黝黑,满脸的风霜,但相貌相当清癯,年轻女子也显得有点黑,但长得相当好,而且刚健婀娜,一脸的英气。

  这老少俩都显示出长年在“鄱阳湖”水面,受风霜雪雨的磨练。

  很快的,来船停住,老人在船头抱拳,一脸的激动,一脸的感激:“承蒙两位不杀小儿,老朽不敢言谢……”

  一听就知道是位明事理的老人。

  白净汉子忽然大叫:“他俩是我的仇人,我恨不得扒他俩的皮,吃他俩的肉,不想阴沟里翻船,落进他俩手里,要杀要剐我不在乎,你跑来却说什么不敢言谢,丢死人了,以后江湖上我还要不要混了!”

  从老人的话里听得出,老人是白净汉子的父亲。

  见了父亲不但不理,还对父亲这么说话。

  关山月扬了眉,高梅脸色大变。

  却听那年轻黑衣女子怒叱:“闭上你的嘴,太不像话了,你还算人么?凭你还配混江湖?爹就不听我的,他老人家就不该来!”

  这年轻黑衣女子是……

  只听白净汉子又叫:“我是你哥,你敢跟我这样说话……”

  知道年轻黑衣女子是什么人了。

  年轻黑衣女子道:“我跟你这样说话怎么了?我跟你这么说还算便宜,要不是如今你在人家手里,我会狠狠抽你几个嘴巴子,你是我哥?你不是,你不配,你对爹这样,我就不认你!”

  白净汉子大叫:“好哇!你……”

  高梅忍不住怒喝:“住嘴,你妹妹都叫你闭上嘴了,你没听见!”

  白净汉于转望高梅,还待再叫。

  关山月道:“你实在该闭上嘴了。”

  抬手一指点出,白净汉子只张嘴,却叫不出声了。

  显然,关山月点了白净汉子的“哑穴”。

  年轻黑衣女子道:“好!谢谢你这位。”

  老人一脸下安,一脸羞愧:“老朽教子无方,累得阁下代为教训,实在让人见笑。”

  关山月对老人说了话:“老人家也别这么说,有这么一个儿子的父母,每一位都是无奈的,谁叫他是自己的骨肉?不过老人家放心,这样的儿子,有不少只是一时糊涂。”

  老人一脸的愁苦,令人心酸:“是,谢谢阁下。”

  年轻黑衣女子叫道:“爹,都到了这时候了,您还抱希望?人家这位只是安慰你。”

  老人脸上的愁苦增添了三分:“芸姑,你就少说两句吧!”

  叫芸姑的年轻黑衣女子还待再说。

  关山月先跟老人说了话:“老人家,不是我跟这位姑娘跑来‘鄱阳湖’惹事生非,是令郎……”

  老人道:“老朽知道,老朽手下这名弟兄都告诉老朽了,是小儿视二位为仇人,要加害二位。”

  关山月道:“倒也并不是没有原因,是因为……”

  老人道:“老朽手下这名弟兄也告诉老朽了,小儿先前在‘南昌’为‘南昌王’所养,终日无所事事,只仗势为非作歹,是阁下路过‘南昌’,行侠仗义,施以惩处;‘南昌王’养的一伙江湖人散去,小儿走投无路,只得回到‘鄱阳湖’来,跟着家人凭劳力讨生活。因而对阁下怀恨在心,终日驾船在湖上等候阁下来到,没想到真让他等着了两位……”;

  关山月道:“老人家既然知道,我就好说话了……”

  老人道:“早先他过不了这种日子,说要自己出去闯,老朽以为男子汉志在四方,又学过武,该出去闯闯,历练历练。真说起来,老朽也拦不住他,却不知道他去了‘南昌’投进了‘南昌王’门里,前些日子突然回来,老朽还以为他是明白了,有了历练,知道还是回来过扎实日子好了,却没想到他是……他真要是个懂事理的;人,应该知道阁下是救了他,对阁下只有感激,如今他竟然把阁下当仇人,在‘鄱阳湖’等阁下来到,要加害两位!家门不辛,养这么一个儿子,老朽实在……”

  关山月道:“老人家怎么又这么说?我刚才说过……”

  老人道:“以他的所作所为,阁下杀了他一点也不为过,阁下竟留他至今,老朽也赶来求阁下手下留情,想想……”

  高梅说了话:“我关大哥所以留他至今,就是想到了他的父母,不忍让他的父母更伤心,更难受!”

  老人身躯倏颤,连满是风霜的老脸上都起了抽搐,道:“原来……大恩不敢言谢,请受老朽一拜。”

  话落,身躯一矮,他就要在船头拜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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