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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关山月道:“也许是吧!”

  胡飘红美目一凝,道:“我还知道哭和尚这位令人敬佩的衣钵传人,他姓什么,叫什么,关爷你信不信?”

  关山月道:“姑娘,我信,姑娘既知其九,焉会不知其一?”

  胡飘红嫣然一笑,道:“这就对了,巧的是哭和尚这位令人敬佩的衣钵传人的姓名和你完全一样,一字不差!”

  关山月道:“是么,姑娘?那也许只是一种巧合!”

  胡飘红道:“也许是吧,更令人不解的是,袁大将军殉国以后,这位哭和尚的传人也随之失踪,没了下落……”

  关山月道:“那想必是他随袁大将军去了!”

  “不!”胡飘红摇头说道:“哭和尚的衣钵传人,岂是那么视有用之身如鸿毛,懵懂、糊涂的人?他绝不会是那种人!”

  关山月道:“那么姑娘以为……”

  胡飘红道:“我以为他必然留那有用之身,凭惊世之才,一腔热血,一身所学,转移到另一处疆场上去了!”

  关山月淡淡说道:“姑娘大部料对了!”

  胡飘红道:“对是对了,我也有这自信,可是我不懂,我不懂他在另一处疆场上奋战是为了什么?”

  关山月道:“姑娘,他有他的使命,他有他的任务!”

  胡飘红道:“可是他的使命与任务令人不解!”

  关山月道:“世间事十九如此,起先都令人不解,可是到了日后那些原来不解的人就会恍然大悟!”

  胡飘红道:“关爷的意思是要我如今别去想它?”

  关山月道:“是的,姑娘,最好别去想它,可是如果姑娘是站在另一个角度,我就不敢勉强,不敢阻拦了!”

  胡飘红道:“关爷,我刚才告诉你的那一切,还不够清楚么?”

  关山月道:“姑娘要原谅,那不得已!”

  胡飘红点了点头道:“我明白关爷的意思,只是我要告诉关爷,如果我是站在另一个角度,那么如今知道哭和尚那位衣钵传人在‘北京’的就不会只是我一个了,我用不着留到晚上对关爷说,就算我仍会邀约关爷,也绝不会只有我一个人来。”

  关山月目光凝注,道:“姑娘,我感激,也敬佩!”

  胡飘红凄然一笑道:“可是我羞愧,如今站在这株海棠树前,我几乎不敢抬头!”

  关山月道:“姑娘,你错了,那用不着,一个‘势’字逼人!”

  胡飘红道:“古往今来,有多少逼人的‘势’字,可是有的人能忘却小我,有的人却过于柔弱而不能!”

  关山月道:“姑娘保留了该保留的,使知道哭和尚传人能战另一疆场,剩下正在‘北京’的仍是只有姑娘一人,而且姑娘是一个不避风言风语,在大黑夜里受冻赴约,这些该很够了,并不一定非完全忘却小我不可!”

  胡飘红道:“话虽这么说,可是天下之人谁知道……”

  关山月道:“姑娘,有我一人知道也就够了,再说,但得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又何计较世情毁誉褒贬呢?”

  胡飘红道:“多谢关爷教诲,只是胡家危在旦夕……”

  关山月道:“姑娘,这话怎么说?”

  胡飘红道:“胡家等于已惑权当朝,卖身投靠,哭和尚的那位衣钵传人既然目下正在‘北京’,我不以为他会放过胡家!”

  关山月口齿启动了一下,但他没说出话来!

  胡飘红神情一黯,悲凄地低下头道:“关爷,我以罪人之身,今夜敢为手足乞命!”

  关山月半晌始道:“姑娘,你怎好……”

  胡飘红悲声说道:“关爷,我知道我不该,而且自己也是待罪之身,可是,关爷,正如关爷适才所说,血比水浓……”

  关山月道:“姑娘,你知道,那只有一个办法!”

  胡飘红微微点头,道:“我知道,关爷,可是您知道,如今的情势回头不易,玄晔也绝不会容胡家回头!”

  关山月道:“这我知道,只要有颗回头之心也就够了!”

  胡飘红摇头说道:“关爷,多年来的一切已经使他们永不会有回头之心了!”

  关山月双眉一轩,道:“那么,姑娘,这恐怕爱莫能助,无能为力了!”

  胡飘红娇躯一颤,悲声说道:“关爷,您慈悲……”

  关山月道:“姑娘,我只能答应放过有回头之心的人,我也只能做到这一点,别的我不能答应,也做不到!”

  胡飘红猛然抬头,娇靥上泪渍纵横!

  她,脸色更白了,道:“关爷可知道,关爷要对付的不是一家,而是两家?”

  关山月点头说道:“我知道,胡、傅两家是姻亲,名义上虽是两家,实际上等于一家,我要对付胡家,傅家必然……”

  胡飘红摇头说道:“我不是指这,‘大罗剑’天下无敌,便多一个傅家也救不了胡家,我是说关爷不是除一家,而是杀两家!”

  关山月道:“姑娘,这我也明白!”

  胡飘红道:“那么,关爷,傅侯盖世英豪,傅郡主娇弱女流,老夫人白发苍苍,已然是风烛残年,关爷您何忍?”

  关山月脸色一变,身形微颤,缓缓说道:“姑娘,亿万汉族世胄,先朝遗民的命又如何?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胡飘红道:“关爷,诚然,嘉定三屠,扬州十日,这都是没有办法忘记的血海大仇恨,可是那罪魁祸首只在一人!”

  关山月淡淡一笑,道:“姑娘,那入关之人死了多少年了,真要这么说,我汉族世胄,先朝遗民大可就此放手了!”

  胡飘红哑口无言以对,娇躯颤抖着缓缓低下头去!

  关山月暗暗一叹,道:“姑娘,天色不早了,寒风刺骨,姑娘请回去吧!”

  胡飘红猛然抬头,美目赤红,道:“关爷……”

  关山月望着胡飘红有顷,肃容道:“姑娘,只有一个办法,世间事往往出人意料,我给姑娘宽裕的时间,说不定能让某一个有回头之心,姑娘能说动一个便是多救一个,别的我无能为力,爱莫能助,还有一条路,只是那条路能不能走,全在姑娘的选择了!”

  胡飘红娇躯暴颤,道:“多谢关爷,从今后我将竭尽所能,可是傅家……”

  关山月道:“姑娘顾的太多了!”

  胡飘红流泪说道:“傅侯一家待我如一脉,关爷,您慈悲!”

  关山月暗暗一叹,道:“姑娘,让傅侯脱离宦海,永辞朝堂,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胡飘红猛然一喜,道:“多谢关爷,我也愿竭力一试,请关爷受我一拜!”娇躯一矮,她就要拜下!

  关山月手快,慌忙抓住了她两只粉臂,虽然隔着一层衣衫,但两个人都有触电之感,各自一震,一起怔住!

  胡飘红她美目隐射万种柔情,颤声唤道:“关爷……”

  关山月又复一震,忙松双手,暗暗一叹,道:“姑娘请回吧!”

  胡飘红头一低,轻轻说道:“是,关爷,我这就告辞!”转身袅袅往山下行去!

  关山月凝注那无限美好的背影,缓缓说道:“夜黑,风大,路不平,请姑娘好走!”

  胡姑娘低低的应了一声,但没人能听清楚她是说了句什么,她走了,转眼间消失在夜色里!

  关山月呆呆地站在那儿,没有动,没再说话!

  半晌,他转望那株海棠树,缓缓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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