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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瘦金刚黯然点头道:“正是,老僧醒来之时,发现那姑娘就在老僧身边,全身赤裸,昏迷不醒,一耐心头大为凛骇,急急披衣而起,又看到那姑娘兄嫂直挺挺躺在地上,早已气绝多时,看他们伤势,就是死在‘般若禅掌’之下……”

  贺德生骇异的道:“难道会是大师失手所伤?”

  “失手”,当然是他说话的技巧,不好直说瘦金刚乱性杀人。

  瘦金刚并未理他,续道:“老僧那时真是惊骇欲绝,急急夺门而出,唉,老僧就为了这—念之差,失足泥沼,十年来,几乎愈陷愈深,不可自拔。”

  驼龙听得十分仔细,问道:“大师可是受那下毒之人所逼?”

  瘦金刚低喧一声佛号,说道:“姜老施主说对了,老僧当时匆匆离开黄溪渡,在乐化附近一座关帝庙歇脚,那时天色已近黄昏,老僧正和庙中僧侣同进素斋,忽见一名小沙弥手中持了—封密柬走入,说是庙门外有一位过路施主要他带进来的。”

  驼龙道:“他信上写些什么。”瘦金刚道:“只有十个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但后面还注着一行小字,另有八个字,‘散全名节,须问佛头’。”

  丁建中心头不觉一动,说道:“这厮手法,和戴天行说的完全—样。”驼龙冷重的哼了一声。

  瘦金刚又道:“老僧看了字条,心知这送来密柬之人,即是在黄溪渡农家下药之人,心中自然十分愤慨,但把柄落在人家手中,一时也无奈他何,直待更深人静,跃上后进神龛,果然在三丈高的我佛头顶,取到了同样的一封密柬,唉,事隔十年,柬上字句,老僧已不复记忆,但大意是要老僧受命于他,每年为他办一件事,以十年为期,期满之后,老僧可以不再受他约束,算来今年已是最后一年了。”

  丁建中道:“大师没见过此人么?”

  瘦金刚道:“没有,他约定每年八月既望,要老僧在绳金寺的大佛头顶,来取密柬,自然不用见到他本人了。”

  丁建中道:“大师不会早些去么?”

  瘦金刚苦笑道:“他在第一次的密柬上,规定得极为详细,限于老僧必须在十六日白天赶到,如果发觉老僧暗中侦查他的行动,他即将老僧丑事,公诸江湖,唉,老僧为了保全一生清名,忍辱含垢,已有十年之久了。”

  贺德生道:“这一着果然高明得很,利用佛像,传达命令,使你永远无法找到他的线索。”驼龙道:“大师现在准备如何?”

  瘦金刚道:“老僧今晚被姜老施主揭穿身份,说出这段往事,心头反觉坦然,老僧要在赶回敝寺,接受清规惩罚之前,立誓非把此人找出来不可。”

  他说到这里,看看天色,说道:“时间不早了,老僧还要赶回绳金寺去,明日清晨,老憎在寺中恭候姜老施主侠驾,再作详谈。”

  瘦金刚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纸包,递与神弹子贺德生,一面接着说道:“这颗药丸,贺施主在黎明时服用,可使剧毒延缓三个时辰,明日清晨,老僧自当奉上解药。”

  贺德生接过纸包。瘦金刚已经站起身来,合十道:“三位施主,恕老僧要先走一步了。”

  说完,如飞而去,转眼工夫,便已消失不见。

  驼龙望着他背影,微微叹息一声道:“知本大师,也算得是武林—代高僧,只为一念之差,受人控制达十年之久,内心当真是痛苦之极!”

  只听常慧在树上大声叫道:“姜大叔,我可以下来了么?”

  丁建中道:“妹子下来好了。”

  常慧答应一声,纵身飞扑而下,举手掠下鬃发,问道:“大哥,那老和尚走了么?他和你们说了些什么?”

  丁建中道:“他和戴天行差不多,是受人胁迫而来。”

  贺德生望望驼龙,问道:“姜大侠,瘦金刚说的话靠得住么?”他担心的还是身中剧毒,怕瘦金刚不给他解药。

  驼龙道:“瘦金刚生性一向刚直,说出来的话,自然可靠。”

  贺德生道:“明日一早,三位是不是也要去绳金寺么?”

  驼龙点头道:“这是条线索,虽然在这十年之中,知本大师受对方胁迫约束,并不知对方是谁?但他十年来,至少每年都替对方办了一件事,咱们只要从他替对方做了些什么?就不难找出头绪来了。”

  贺德生道:“姜大侠说的极是,那么明日一早,在下就在绳金寺前,恭候姜大侠三位了。”

  说完,抱拳一礼,转身飞奔而去。

  ***

  绳金寺座落在进贤门外,是古刹,也是名胜。

  老远就可以看到松柏长青,黄墙四围。

  这是南昌附近的大丛林,你只要跨上寺前石砌平台,心理就会油然而生庄严肃穆的敬虔之心。

  早晨,露珠未干,晨曦初上。

  绳金寺的门还未开启,一阵阵钟鼓铙钹清响和隐约可闻的禅唱之声,由天风从寺内传出

  显然,寺内早课还未完毕。

  山门,照例都要在早课完毕后,才会开启,但山门外,此时已有一个个子瘦小的土老头,鹄立多时了。

  这个人当然是刚服了一颗药丸,赶来求取解药的神弹子贺德生。他剧毒未解,自然急着先赶来了。

  天下有谁不爱惜自己性命的?

  贺德生赶到绳金寺,天还没有太亮,一个人已经枯等了半个多时辰,等人本是最使人心焦的事儿。

  他既要等人,又要等候开启山门,自然比一般的等人,更觉得无聊。

  一会望着寺前蜿蜒的石板路,一会又回头去看山门。

  现在晨曦渐渐爬上山头了!

  寺前那条石板路上,总算也出现了三条人影!

  贺德生搓着双手,喃喃的道:“来了,来了!”

  他盼望的当然是驼龙姜大川、丁建中和常慧三个人,来的也正是驼龙姜大川、丁建中和常慧。

  贺德生早已迎了上去,抱抱拳道:“姜大侠早。”

  驼龙点点头,笑道:“贺老哥早,你大概已经来了一阵了吧?”

  贺德生欠着身道:“在下也刚来不久,寺里还在做着早课。”

  驼龙抬眼望望山门,摸着下巴,在平台一条青石凳上坐了下来,说道:“已经差不多了,来,建中、小慧,咱们坐下来,歇歇脚。”

  常慧道:“大叔,你看瘦金刚会不会在这里?”

  驼龙莞尔笑道:“孩子,你以为瘦金刚是怎么样一个人?他受人胁迫,出于不得已,若论他身份,他是少林寺八大长老中硕果仅存的一个,昨晚既然泄露了行藏,佛家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句话,他要我们来,绝不会说了不算。”

  常慧道:“大叔,你路上说过,绳金寺方丈,还是瘦金刚的师侄,他为什么不要寺里的和尚,帮他把那每次送密柬的人捉住呢?”

  驼龙道:“这就是投鼠忌器,他身为少林长老,为了一世英名,只好忍气吞声,不敢轻举妄动,更不能让人把丑事张扬出去。唉,以老和尚的能耐,其实要查出这个幕后主使之人,也不是一件困难之事。”说话之间,绳金寺两扇山门,已经呀然开启。

  常慧道:“好了,好了,山门开了。”

  两个小沙弥手持扫帚,从门中走出,一眼看到四人。同时单掌打讯,说道:“四位施主早啊。”

  他们还当驼龙等人是进香来的香客。

  这也难怪,不少善男信女,一大早从城里赶来,为的烧”头香”(头香即是在佛前烧第一柱香)。

  神弹子贺德生已从石凳上站起,迎着道:“小师傅,咱们是来找人的。”右首一个小沙弥问道:“老施主要找谁?”

  贺德生道:“知本大师。”

  右首的小沙弥道:“四位是找老师傅来的?啊,那就不巧了,老师傅有个习惯,中午以前,不见外客。”

  贺德生道:“小师傅,咱们是和老师傅约好了的,你进去通报—声,就知道了。”

  两个小沙弥互望了一眼,右首的道:“你进去禀报大师傅一声看看。”

  左首小沙弥点点头,放下扫帚,单掌打讯,躬身道:“四位施主稍候,小僧进去问问大师傅。”说完返身朝里奔去。

  过没多久,只见一个身穿青灰僧袍的中年僧人急步朝外行来,他身后就跟着进去通报的小沙弥。

  那中年僧人跨出山门,目光迅快的从四人身上掠过,双手合十,问道:“两位老施主莅临敝寺,不知有何见教?”

  只要看他步履沉稳,身手定然不弱!

  绳金寺乃是少林寺的分支,寺中和尚自然都是练家子了。

  贺德生眼看驼龙依然坐着没动,这就说道:“大师傅请了,咱们是拜访知本大师来的。”

  中年僧人合十道:“是的,贫僧听说了,只是老师傅一向有个习惯,中午以前不见外客,老施主有何贵干?能否见示贵姓尊号,容贫僧转陈,或是老施主午后再来?”

  贺德生暗暗哼了一声,忖道:“瘦金刚好大的架子。”一面微笑道:“大师傅是贵寺知客。”中年僧人合十道:“正是。”

  贺德生道:“老朽和姜大侠,是和知本大师约好了的,大师进去请示一下,就知道了。”

  中年僧人迟疑的看了几人一眼才道:“老师傅和诸位约好了的?”这口气自然并不相信。

  贺德生大笑道:“不错,是知本大师和咱们约好今晨一早来看他的。”

  中午憎人合十道:“这个老师傅没有交代,贫僧就不知道了,四位施主既是和老师傅有约好了的,那就请到里面奉茶,容贫僧向老师傅禀报一声。”说完连连合掌肃客。

  贺德生回身道:“姜大侠请。”

  四人由中年僧人引路,进入山门,越过天井,折入左首一道腰门。这里是一间敞明的客室,中间一张圆桌上,还放着几盘瓜子、糖果。

  中年僧人合十道:“四位施主请坐,容贫僧进去禀明老师傅,再来奉请。驼龙含笑道:“大师傅只管请便,不用客气。”

  中年僧人再次合十一礼,退了出去。

  贺德生道:“丁少侠,姑娘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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