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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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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丑耸着双肩,笑嘻嘻的道:“区区有一嗜好,喜欢收集些古玩……” 戴天行爽朗的笑道:“先生怎不早说,老夫虽非赏鉴名家,但舍间也收藏了不少古人的书画册页,鼎彝古器,宝玉珍玩,悉凭先生挑选。” 公孙丑深沉一笑道:“戴大庄主盛情可感,区区虽是浪迹江湖之士,但普通古玩,也未必在我眼里。” 戴天行听了一怔,诧异的道:“公孙先生之意……” 公孙丑连忙含笑道:“区区是说……”,他咽了一口口水,接道:“戴大庄主既然垂询,区区也不用隐瞒了,这次区区从仙霞岭来到南昌,原是跟踪一个人来的。” 戴天行望着他,口中“噢”了一声,显然他还没有听出公孙丑的口气来。 公孙丑续道:“这人是个古董贩子,专在各地收买古董图利。这次他在浦城一家官宦后裔的家里,买下不少古董,其中有两柄折扇,是唐人的工笔画,区区喜它用笔精细,色彩艳丽,当时曾问他要多少银子?他说买进来是二百两银子,至少要赚一倍,四百两银子,才能脱手,区区出他二百二十两,他不肯买,说少一分都不成,其实据区区事后知道,那两柄纸扇,他根本没花银子,是人家送给他的。” “那知区区看了那两柄折扇,竟然心有偏爱,忽忽若有所失,再一想一个人劳碌奔波大半世,既是心爱之物,四百两就四百两,把它买下来就是了,这就一路追着那人下来,前天,终于在路上遇到了,但他却说这两柄折扇已经卖了,在下问他卖给谁?他才说出他有几件书画,一起卖给了戴大庄主。” 戴天行一直静静的听着,心中暗道:“此人吝啬成性,怎舍得花四百两银子去买二把旧扇,看他这般如醉如狂,从仙霞岭—路赶来南昌,莫非这两柄折扇,有什么奇特之处?”心中想着,不觉点点头道:“不错,前天确有一个古董商人,携着书画古玩,问老夫兜售,老夫确实选购了几件……” 公孙丑喜形于色,急急问道:“如此说,这两柄折扇,果然在戴大庄主这里了?” 戴天行颔首道:“不错,老夫也看出那两柄折扇是唐代之物,用五百两银子买了下来。” 公孙丑忍不住心头狂喜,拱手道:“戴大庄主一再垂询,区区治好令嫒之病,何以为谢,戴大庄主倘肯割爱,就以这两柄折扇见赐,于愿足矣。” 原来他巴巴的赶来,只是为了两柄折扇! 公孙丑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他替人看病,索价之高,因人而异,戴天行答应他不惜任何报酬,而他却只要两柄折扇,由此可见这两柄折扇,极非寻常之物。 戴天行爽朗的道:“一言为定,先生只要治好小女病症,除了这两柄折扇之外,老夫收藏的书画古玩,悉凭先生自取。” 公孙丑听他一口答应,不觉喜形于色,满脸堆笑,连连拱手道:“戴大庄主言重,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兄弟因对这两柄古扇心有偏好,能蒙大庄主慨允割爱,足见盛意,其他珍玩,兄弟断不敢受。” 说到这里,不觉看了白建中、白慧二入一眼,说道:“事不宜迟,大庄主是否可以请令嫒出来,区区替他看了病再说。” 戴天行点点头,朝刘总管吩咐道:“寄生,你去请小姐。” 刘总管应了声“是”,但他有些迟疑。 那是因为白建中方才说过:这场过节没有了结之前,这里所有的人,都不准离去。 何况老管家白福就守在书房外面,方才铁弹子贺德生,就是—个例子,以贺德生的功力,尚且接不下人家一掌,像斗败的公鸡一般,被人家逼了进来,他刘寄生自问比贺德生还差得远,如何能出得去? 但就在他这一犹豫之际,白建中已经开口了:“白福,这里的刘总管出去有事,可以放行。”只听外面白福应了一声。 刘总管一声不作,举步朝外行去。 最难堪的自然是东天王戴天行了!他身为四天王之首,叱咤江湖数十年,长江上下游只要他跺跺脚,几省地面都会震动。如今在他戴庄的书房里,有人进出,都由不得他作主。 他纵然是个城府极深的人,此时一张满脸红光的脸上,已经气得由青转白,由白转青,一手摸着花白胡子紧闭嘴唇,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路传广、铁凌霄、冷中锋二人,同样怒形干色,但也噤若寒蝉。 公孙丑看看众人脸色,耸着肩,在一张雕花椅上坐了下来。 这间精雅的书房小客厅里,在这一瞬间,空气像是凝结了一般! 过了约莫盏茶工夫,只听门外传来了一阵环配之声,但见一名青衣使女扶着一个脸有病容,身材纤瘦的少女,缓步走入。那少女看去不过十七、八岁,瓜子脸,因她面色苍白,显得有些瘦削,两条细长的眉毛、配着一双灵活的大眼睛,一望而知是个相当聪明的人。 只要再丰满一些,脸上有了血色,准是个大美人。 那少女跨进书房,目光一抬,发现小客厅里竟然有许多人,苍白的脸上,不禁飞起两朵红云,低着头,走到戴天行身边,低低的道:“爹爹叫女儿出来,有什么吩咐么?” 一个江湖大豪的女儿,竟然如此羸弱,腼腆得有如深处闺阁的千金小姐一般。 戴天行看到女儿,本来紧绷的老脸,忽然有了笑容! 那只有在慈爱的父亲脸上,才可以看到的慈祥和蔼的微笑。一个杀人无数,叱咤江湖的霸主,这种充满了慈爱的笑容,也只有在舐犊情深的时候,才可以看到。 戴天行一手摸着花白长髯,和声道:“珠儿,你先坐下来,歇一歇。”那少女一手扶在使女肩上,娇声道:“女儿不累嘛。” 戴天行点点头,含笑道:“你不累就好,那就见过这位公孙先生……”他抬抬手,指着鬼医公孙丑,续道:“公孙先生是大大有名的神医,特来给你看病的。”一面朝公孙丑道:“公孙先生,这就是小女珍珠。” 戴珍珠转身朝公孙丑福了福,轻启樱启,低低的叫了声:“公孙先生。” 公孙丑连忙欠身道,“不敢、不敢,大小姐请坐、请坐。” 口中说着,伸了一下脖子,两颗小眼珠骨碌碌的盯着戴珍珠,在她脸上瞧个不停。 戴珍珠被他看得粉颈低垂,退到父亲下首的一张椅上坐下。 这一瞬间,她忽然发现客厅右首,站着一对少年男女! 男的蓝衫飘逸丰神如玉,女的二九年华,风姿绰约! 他们好像是兄妹? 她偷偷的瞟丁白建中一眼,心头忽然有些异样感觉,像做了什么虚心事一般,一颗心怦怦直跳,脸上不禁一热,赶紧低着头,再也不敢多看。 公孙丑摇头晃脑的朝戴天行陪笑道:“医者治病,所依据的是望问闻切,其中以望字占了第一,病伏于内,气色却宣于外,看了气色,三分病情,有其一矣,区区方才仔细看了令嫒脸色……” 戴天行没待他说完,急急问道:“先生看小女气色如何?” 公孙丑道:“令嫒脸现青筋,肉消骨露,乃是先天不足,营卫两虚之象。” 戴天行道:“小女经过许多名医诊断,他们都是如此说法,只是这些年,不知服了多少人参养荣丸、十全大补汤,依然羸弱如故,不知先生……” “哈哈!”公孙丑大笑道:“他们用的药,也并不算错,只是令嫒先天不足,体质太虚,所谓虚不受补,徒然投以大补之剂,是治标而不治本,体内既不能承受,自然会适蒙其害,以致令嫒的体质愈来愈见瘦弱,焉能奏功?” 戴天行道:“小女一直被庸医所误,听了先生这番高论,足见高明,不知先生要如何诊医?” 公孙丑道:“适才所言,只是区区从令嫒脸上气色,看出一点端倪,至于如何用药,还得看了脉象,再作斟酌。” 戴天行点点头道:“先生说的极是,珠儿,你把腕脉给公孙先生瞧瞧。”戴珍珠依言把手腕抑搁几上。 公孙丑在她对面坐下,伸出三个指头,搭在她寸关尺上,缓缓阉上眼皮,像老僧入定一般,仔细切了一阵,手指一提,口中说道:“右腕。”戴珍珠依言换过右手。 公孙丑又切了一阵脉,才收回去,闭着眼睛,喃喃说道:“大小姐日晡潮热,中夜盗汗,心神不宁,饮食稀少,乃至终朝神倦形惫,虚弱日甚……” 戴天行听得双眉紧皱,频频点头道:“先生说得一点也不错,只不知道如何治理?” “哈哈!”公孙丑又是一声大笑,双目倏睁,说道:“区区未到南昌之前,早已替令嫒修合了三颗药丸。” 他随着话声,倏地站起,转身从几上取过药箱,随手打开盖子,取出三颗胡桃大的蜡丸,接着说道:“令嫒此时先服一丸,须用陈酒送下,此后每日正午服用一丸,尽此三丸,区区保证药到病除。” 戴天行接过蜡丸,感激的道:“多谢先生。” 公孙丑缩着头,笑了笑道:“戴大庄主好说,区区替令嫒治病,为的是两柄折扇子,这是各得其所之事,谢就不敢当了。” 戴珍珠望望乃父,问道:“爹爹,公孙先生要的是两柄什么扇子?” 戴天行微笑道:“就是你跟为父要去的两柄竹骨折扇。” 戴珍珠道:“爹爹答应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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