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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凌干青道:“柳凤娇跟他师父苦练十年,下山之日,也知道了先父有一柄家师的木剑,不敢寻仇,她知道管叔叔和萧成化的一段粱子,因此扬言紫衣煞君门下要向管叔叔寻仇,而且声言要血洗管家庄,鸡犬不留,爹听了这话,信以为真,就带了木剑去找师父,要求师父保护管家庄的安全,那知妖妇早就跟爹上了茅山,等爹下山之时,就遭了她的毒手……”

  他口气一顿时,接着道:“这姓柳的妖妇,害死了爹,心有不甘,又赶去管家庄,企图杀害管叔叔……”

  管秋霜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凌干青道:“她害死爹的半月之后。”

  管秋霜道:“三年以前的事了,她后来没有去么?”

  “去了。”

  凌干青道:“家师派大师兄丹元子暗中保护管家庄……”

  管秋霜道:“是大哥的大师兄把她赶跑了?”

  “不!”凌干青道:“是妹子的师父姜老夫子把她赶跑了。”

  管秋霜道:“我怎么没听师父说呢?”

  凌干青道:“我也是听大师兄说的,姜老夫子在门口贴了一张‘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柳凤娇吃了亏才悻悻而去。”

  他把当日情形,大概说了一遍。

  管秋霜想了想说:“这么说,杀害爹的凶手果然是她了?”

  “不错。”

  凌干青道:“三年前她找上凌家庄去,声言鸡犬不留,找到管家庄去,也说鸡犬不留,这和管叔叔遇害的情形,极为符合,可见是她杀害的了。”

  管秋霜听得双目通红,说道:“大哥,快走,我们这就找上仙女庙去,我不把这妖女斩成肉泥,誓不为人。”

  ***

  从镇江渡江,就是瓜州。

  瓜州是扬州的门户,南北交通的咽喉要道,它和镇江隔江相对,处在两个大城镇之间,就是想不热闹也不行了。

  瓜州地方不大,它原只是一个古渡头而已,但笔直而宽敞的街道上,茶楼酒肆和专门给旅客打尖(即休息)的旅店,几乎占了这条长街的三分之一,这无他,因为这里是中间站也。

  这个城镇,是不是繁荣,只要看茶楼、酒肆、客店多不多就可知道,因为这三者多,就表示过往的旅客多。

  瓜州当然是繁荣的小镇。

  这天傍晚时光,从渡船码头的人群中,走出一对青年男女。

  男的玉面朱唇,青衫飘逸,女的峨眉皓齿,但身有重孝,这两个不用说是赶去扬州的凌干青和管秋霜了。

  他们落了店,又并肩踏着长街上的石板路,走进一家叫做古渡头的酒楼,跨入大门,踏上楼梯。

  这时,酒楼大门外,来了一个身穿青布大褂的汉子,和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妇人,他们是跟着两人身后来的,但却在门外停了下来。

  青布大褂的汉子脚下一停,问道:“都记住了么?”

  花白头发老妇连连点头道:“记得记得。”

  “那好。”

  穿青布大褂汉子一手托着下巴,冷声道:“你别把事情弄砸了!”

  花白头发老妇陪笑道:“那怎么会呢?”

  穿青布大褂汉子点头道:“那我走了。”

  古渡头酒楼,一排三间,面临大街,楼上围以雕栏,可以凭栏看着大街上形形色色行人和车水马龙的盛况。

  凌干青和管秋霜就坐在临街的一面。

  “两三灯火是瓜州”,社会是永远在进步的,从前两三灯火就代表了瓜州,现在华灯初上,光把这条长街照得如同白昼,就不止上千盏灯。

  管秋霜一面喝着茶,一面抬头说道:“这条街真热闹呢!”

  凌干青道:“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这里是扬州的门户,怎么会不热闹呢?”

  “这可不同。”

  凌干青喝了口茶,笑道:“我们是腰中缠紫电,跨剑上扬州。”

  管秋霜一双盈盈清眸,望着他,甜笑道:“大哥改得好!”

  刚说到这里,一名伙计给两人送来了饭莱,伙计退去之后,两人正在低头吃喝之际,一名腰背微驼的花白头发老妇人从楼梯走上,目光一瞥,就颤巍巍的朝凌干青这一张桌子走过来,口中颤声叫道:“凌相公。”

  她这声叫喊,凌干青朝她望了—眼,问道:“这位大娘认识在下么?”

  花白头发老妇道:“凌相公不认识老身么?”

  管秋霜道:“老婆婆请坐。”

  花白头发老妇也不客气,就在两人横头坐了下来,目光打量着管秋霜问道:“这位姑娘,是凌相公的什么人呢?”

  管秋霜道:“他是我的大哥咯!”

  花白头发老妇人又道:“姑娘和凌相公想必认识不久?”

  管秋霜粉脸不禁一红,说道:“我和凌大哥是世交。”

  凌干青觉得这位妇人来得有些突兀,心中不禁起疑,问道:“大娘是什么人?”

  花白头发老妇脸色忽然沉下来,冷声道:“老身么?就是凌相公从前也口口声声叫她妹子的聂小香的娘。”

  凌干青惊异的道:“大娘原来是三妹的令堂,伯母……”

  “三妹!”

  花白头发老妇重重哼了一声,才道:“凌相公还记得我女儿?叫的真好听,三妹。这位姑娘是凌相公的四妹还是五妹?老身真想不到你喜新厌旧,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管秋霜一张娇花般脸上,不禁变了颜色。

  凌干青更是红着俊脸,尴尬的道:“伯母这是误会。”

  “误会,老身如何误会你了?”

  花白头发老妇满脸皱纹,都绽起了激愤之色,冷冷的道:“凌相公玩弄我女儿,如今身怀六甲,有了三个月身孕,你却置之不顾,另结新欢,老身就是找你评理来的,你打算如何……”

  她活声还未说完,管秋霜已经站起身来,低着头往楼梯走了下去。

  在这种尴尬场面之下,她自然非走不可了。

  凌干青心头急,急忙跟着站起,叫道:“妹子……”

  花白头发老妇却一把抓住凌干青的衣袖,叫道:“你想溜了,那可没有这么容易,我女儿肚里有了你的骨肉,你总得有个交代,岂能一走了之?”

  抓住了凌干青的衣袖死也不放。

  她是个不会武功的人,凌干青只要轻轻一甩衣袖,就可以把她甩开,但凌干青不能这样做,只得说道:“伯母快放手,有话好说。”

  花白头发老妇这番活,所有食客都听到了,大家也自然相信,只要看凌干青的模样,就是个英俊风流人物,何况和他同来的又是娇美如花的姑娘,这种男女纠纷,茶馆酒楼上,可说是常有的事儿。

  “好!”花白头发老妇口中说了声“好”,果然放开了手,沉声道:“你说吧!我女儿有了身孕,你要待如何?”

  凌干青听她说三妹怀了三个月身孕,这话使他不敢不信,因为他和聂小香春风一度,算来正好三个多月,尤其这一路上,聂小香身子困乏,经常呕吐,不思饮食,这些,如今想来,岂不正是怀孕的症兆?

  他心头又惊又喜,红着脸道:“伯母可知三妹现在那里么?”

  花白头发老妇气愤的道:“她在那里?她是给你气跑的。”

  “气跑”这两个字,凌干青也相信。那时连自己不知道毕云秋竟是女儿之身,直到那天晚上,毕云秋当着管崇墀说出她是女的,聂小香总究是女人,女人免不了有小心眼,她看自己和毕云秋结交往来,自然要走了。

  他心中暗暗道:“这么说,三妹不是被劫持的了。”

  一念及此,忙道:“伯母这是误会,在下此行,就是找三妹来的,她现在那里呢?”

  花白头发老妇眼睛闪过一丝喜色,说道:“小香是个可怜孩子,她只有老身这个娘,受了委屈,还会到那里去?”

  凌干青喜道:“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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