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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沈若华惊喜的道:“娘,凌兄遇上的就是爹么?”

  “是的。”老妇人垂泪道:“他……就是你出生之后,从未见过的爹,他……他离开我们整整的二十年了!对,他是说过的……”

  说过的什么话呢?她没往下说。

  沈若华美目之中,也起了一阵雾水,说道:“娘,爹是不是一直都找不到我们呢?”

  老妇人点着头道:“他找不着我们,我们也找不着他……”

  凌干青在她们母女说话之时,已经伸手入怀,取出一封信来,双手递过,说道:“晚辈受那位老人家之托,正愁无法投递,今晚总算天缘凑巧,遇上了伯母,就请伯母过目吧!”

  “多谢相公。”

  老妇人伸手接过,撕开封口,抽出一张信笺来。

  时当黑夜,又在船舱之中,一般人几乎对面还看不清面貌,舱中诸人,只有凌干青目能夜视,他看老妇人不需要灯,就能把信笺上的字,都看得清清楚楚,这点,连自己也办不到,心中不禁对老妇人,暗暗惊服,忖道:“能在船舱中看得清字体笔划,内功至少已臻上乘境界了。”

  要知一般所谓目能夜视,必须藉星月之光,方能看得清楚,但也只能看清一般事物,像信笺上写的字,也不易看清,何况船舱中,透不进星月之光!

  像凌干青能看清舱中每一个人的面貌举动,已经算不错了。

  老妇人看完信,就随手摺好,收入怀中,脸上不期流露出一丝笑容,一双炯炯目光,不期而然的朝凌干青投来,目光之中,也有蔼然嘉许之色。

  这一点,沈若华、田中玉、聂小香自然都没有看到。

  沈若华问道:“娘,爹信上怎么说呢?”

  老妇人含笑着:“你爹信上没说什么,他只说……不久可以来看我们了。”

  “真的?”

  沈若华娇靥上绽起了一片欣喜之色,说道:“他老人家怎么知道我们住在那里呢?娘,我们这就到茅山找爹去好不?”

  “不行。”

  老妇人道:“你爹托凌相公捎这封信的时候,已经下山来了。”

  说到这里,回头问道:“凌相公怎么会和仙女庙的朱九通结下梁子的呢?”

  凌干青不好说自己是为了找寻聂小香窃取自己青藤剑之事,只得道:“晚辈是因田兄弟令祖、令师无故失踪,往北固山遇上一个朱衣老道,他指点我们往北来,才找上仙女庙去的,其实那朱衣老道,就是魔手天尊朱九通。”

  老妇人看了田中玉一眼,问道:“凌相公叫她田兄弟,那是不知田姑娘是女的了?”

  凌干青道:“晚辈和田兄弟是在试剑会上认识的,晚辈得了一柄镇江剑,田兄弟得的是一柄紫艾剑,就这样结了兄弟,直到今天,晚辈和田兄弟被老道所擒,才知田兄弟是位女扮男装的姑娘。”

  老妇人点着头,目光又转到了聂小香身上,问道:“这位聂姑娘呢?”

  她好像对这二位姑娘很不放心,是以问得很仔细。

  凌干青脸上微微一热,说道:“聂姑娘的师父是柳凤娇,也就是朱九通的师妹,她奉柳凤娇之命,窃取了晚辈的青藤剑,今晚她把剑还给晚辈,又协助晚辈三人逃出地窖,却为黑衣魔女发觉,无法再在仙女庙存身,只好随同晚辈等人离开师门了。”

  老妇人又深深的看了聂小香一眼,才道:“她师父为什么要派她窃取凌相公的宝剑呢?”

  凌干青道:“因为柳凤娇是晚辈的杀父仇人……”

  老妇人问道:“凌相公尊人是谁?”

  凌干青道:“先父名讳上千下里。”

  “金翅雕凌千里。”老妇人道:“结仇的经过呢?”

  凌干青心中虽觉奇怪,她对自己何以要盘问得如此清楚?但她既然问了,自己就不得不说,当下只好把经过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老妇人道:“凌相公出身木剑门,报雪令尊大仇,自无多大问题,只是这位聂姑娘,叛离师门,柳凤娇老身不清楚,但魔手天尊朱九通,实在非同小可……”

  沈若华道:“娘,难道咱们还怕了朱九通不成?”

  老妇人道:“就算娘不怕,本帮帮规,你又不是不知。”

  沈若华道:“本帮不准收留别派的人,指的是本帮,但住到我们家里去,又不是要他们入帮。”

  老妇人微微摇头道:“但咱们是本帮的人,这事当真使娘为难得很……”

  田中玉听得心中暗暗哼了一声,忖道:“我们也不是你救出来的,更没说要你收留,你有什么好为难的?”

  一面就朝凌干青道:“大哥,沈伯母既有为难之处,待会上岸之后,我们就和沈伯母作别,也就是了。”

  老妇人自然听得出她的口气来,冷冷哼了一声,才道:“你祖父田有甲、师父卓—绝,都是本帮邀约的人,如今都落在仙女庙中,本帮自会向仙女庙交涉,要他们放人,你如何能走?”

  田中玉道:“我爷爷、我师父并没有答应加入紫衣帮,用不着贵帮交涉,救人之事,也不劳贵帮费心。”

  老妇人听得脸色一沉,喝道:“小丫头……”

  沈若华忙道:“娘,田姑娘和女儿很谈得来,她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你老人家别生气啦!”

  一面拉着田中玉的手道:“田姑娘,我娘也是急性子,令祖、令师,愿不愿意加入敝帮,且等把人救出来了再说,敝帮内三堂要敦请他们,也并无恶意,这事自由令祖、令师去决定好了,你住上几天,见到了令祖、令师不好么?”

  凌干青也道:“兄弟,沈姑娘说得不错,你且忍耐一些。”

  田中玉因大哥这么说了,也就不再说话。

  不多一会,小船缓缓靠岸,大家舍舟登岸。

  聂小香朝老妇人裣衿一礼,说道:“老夫人把小女子带离仙女庙,此恩此德,小女子逢当永远感激不尽,小女子就此告别。”

  老妇人只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没有作声。

  聂小香又朝凌干青道:“凌相公珍重,我……”

  她一双盈盈秋波,不禁隐含泪水,底下的话竟然说不出来。

  凌干青忙道:“聂姑娘,你要到哪里去?”

  聂小香咽声道:“我有我的去处,你不用管了……”

  “不!”凌干青道:“你为了救找,才不容于师门,我岂能不管?”

  聂小香凄然一笑道:“其实凌相公也不是我救出来的,我只是从你身边窃走了宝剑,于心不安,才把它还给你而已……”

  说到这里,忽然张了张口,“哕”的一声,弯腰作呕,吐出一口黄水来。

  凌干青急忙伸手把她扶住,问道:“聂姑娘怎么了?”

  聂小香道:“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想吐。”

  沈若华也伸手扶住了她,说道:“聂姑娘,我娘顾虑的是敝帮中不准收留别派的人,以免引起双方误会,其实敝帮和仙女庙今晚已经撕破了脸,也不用再顾忌了,再说,今晚夜色已深,就是要走,也且住上一晚,明天再作商量。”—面回头道:“娘,女儿说得对么?”

  老妇人道:“娘又没说不留聂姑娘,娘感到为难的,是朱九通会反噬咱们收容他门下叛徒,这是武林中的大忌,怕帮主知道了会降罪下来,说是非由我起,娘的意思,也是想和大家磋商磋商,却不想一句话,引起两位姑娘的误全了。”

  沈若华道:“聂姑娘、田姑娘,你们听到了吧?我家就在不远,快些走吧!”

  老妇人回头朝凌干青含笑道:“凌相公,你们随老身来。”说着,走在前面引路。

  这是乡村间—条小径,老妇人领着大家,穿过一片疏林,走近一所茅屋,推门而入,点起灯来,一面含笑招呼道:“凌相公请进。”

  从她行动上,就可看得出来,她欢迎的只是凌干青—个。

  沈若华和田中玉、聂小香一起进入客堂,老妇人已经—个人往屋后而去。

  沈若华眨动眼睛,看着凌干青,含笑道:“蜗居又小又脏,凌兄请坐呀!”

  她拉过两把竹椅,一面又道:“田姑娘、聂姑娘也不用客气了。”

  大家在椅上坐下,沈若华道:“小妹去去就来。”

  就转身翩然往里行去。

  凌干青眼看聂小香脸色苍白,和自己初见之时,消瘦了许多,心中大是不忍,但当着田中玉,又不好说什么话。

  聂小香坐在椅上,一手按着胸口,好像很不舒服,也没和谁说话。

  田中玉是个小心眼的人,既对老妇人心存芥蒂,又对凌干青只是不时的拿眼去看聂小香,心里更不舒畅,也只是坐着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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