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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啊!莫非他是想把自己诱往何处……”念犹未已,前面的黑影已经停下步来。

  卓玉祥正在奔行的人,也赶紧刹住身形,这回因对方先行停住,卓玉祥冲前了几步,才行刹住,两人间的距离,顿然拉近!

  前面那人没待卓玉祥掠近,已倏地转过身来,目注卓玉祥,冷冷说道:“阁下何人,跟踪在下,所为何来。”

  这下,两人已不过三四丈距离,卓玉祥但觉对方个子瘦小,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只有一双冷灰色的眼睛,在黑夜之中,炯炯发光,全身上下,黑黝黝的几乎看不清他的面貌!

  尤其对方这一开口,声若夜鸟,又尖又沙,听来十分刺耳!

  卓玉祥暗暗皱了下眉,自己跟踪人家,虽然于理有亏,但到了此时,不得不为自己辩护,当下就拱拱手道:“朋友这话就不对了,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在下和你素不相识,为什么要跟踪你?”

  “哈哈!”那人仰天一声怪笑,说道:“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小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叫得出来?告诉你,这儿是胡家坳,再进去就没有路了,你小子到这里来作甚?”

  卓玉祥没想到会跟到这么一个地方来,一时被问得答不上话去。

  那人又是一声怪笑,得意的道:“怎么样,你现在没话可说了吧?小子,你然来了,总不能叫你白跑一趟,是么?”

  唰的一声,从他腰间抽出一柄缅刀,冷然喝道:“小子,你亮兵刃,在下且伸量伸量你的武功,够不够资格?”

  卓玉祥一怔道:“朋友要和我动手?”

  他追出之时,左手握着连鞘长剑,只是并未掣出剑来。

  那人大笑道:“当然要动过手才知道,你小子若能和我打个平手,就够放你的资格,如果败在我刀下,那你就得留下点东西再走。”

  卓玉祥实在不愿无故和他动手,这就问道:“朋友要我留下什么?”

  那人冷灰色的眼睛,瞪着他,尖卢说道:“你自断一臂,就可以离开此地。”

  卓玉祥微有怒意,哼道:“你以为我怕你?”

  那人道:“你当然不怕,我也并不要你怕我,因为你小子犯了江湖上的大忌,我要你亮出兵刃,放手一搏。你打得过我,只管离去,败在我手下,自断一臂,也可以走路,这是十分公允之事,我这话,摊得开,卷得拢,你可以在任何地方,找人去请教请教,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

  他声音虽然又尖又沙,但话却说得十分上路。江湖上觑人隐私,自是犯了大忌之事,这道理卓玉祥自然懂,心中暗暗忖道:“对方既按江湖过节来说,自己自然不能含糊。”

  这就点点头道:“好吧,朋友既然认为非动手不可,在下自当从命,只是咱们平素毫无怨隙可言,双方点到为止,朋友意下如何?”

  那人嘴角间露出一丝冷峻的微笑,说道:“刀剑无眼,如何点到为止?你师父教你剑法的时候,讲究的是如何刺杀,几时教过你点到为止?告诉你,在下刀招,出必伤人,你也不用客气,只管放手杀来,好了,你可以出手了。”

  他老气横秋,教训了卓玉祥一顿,但说的倒也是实话。卓玉祥右手一抬,“呛”的一声,掣剑在手,抱抱拳道:“朋友请……”

  那人冷声道:“在下不尚虚伪,你接着了!”

  话说完,刀已出手,“喇、喇”接连劈出三刀,但见刀光如雪,迎面电卷过来。

  他刀法毫无花招,攻就是攻,不但迅速、毒辣,而且也极为实用!

  这是真正杀人的刀法!他说的没错,刀剑无眼,什么叫点到为止?

  卓玉祥在这数月之中,连经多次拼搏,对敌经验大增,他自然识得此人出手刀招,凌厉得可怕,一时不敢大意左鞘右剑,交叉当胸,脚上却随着对方的逼进,往后连退了三步。

  这三步正是以退为进,对方逼进的三刀,才一落空,他右手长剑已趁机倏地划出一剑。不,一剑横扫,后退的人,就已随着迎上,接连又刺出了六剑!

  这是他家传的“七修剑法”纵横开阖,剑势恢宏,倏然大度,凌厉而不恶毒,不愧是君子剑的后人!

  对方那人大笑道:“很好,你小子果然有些门道!”

  他个子瘦小,身形灵活无比,你还未攻到,他早巳纵身避开,但他手中一柄缅刀,却乘隙抵暇,忽左忽右,攻人你剑影之中。

  正因他的刀招,不尚花招,注重实用,故而他攻入之处,都是你的要害死穴,你只要有一丝缝隙,等到你看到他刀刺人的时候,他已制了你的死命。

  双方动手过招,任何一派武功,任何一位高手,都免不了有不到之处,予人可乘之隙,但只有卓玉祥例外。

  这不是说卓玉祥武功比别人高,那是因为他师父商桐君传授他剑法之时,要他先练家传的“七修剑法”,再练“华山剑法”,而且要他在练“七修剑法”之时,左手以指代剑,同时练习“华山剑法”,名之曰“双剑合壁剑法”练剑的人,右手势剑,左手本来就该骈起两指捏诀,称谓之“引剑诀”(俗称剑诀)。

  华山派原以剑法和指功驰誉武林,师父商桐君要他左手以指代剑,正是截取两者之长。试想他双手同时可使两种剑法,而左手的剑法之中,又包含了华山派的指功在内,这一来,那里还有予人可乘的破绽?

  刀光、剑光,闪电般往来冲击,虽听不见兵刃交击之声,但却十分凶险,毫发之差,就可致人放死地。

  不过眨眼工夫,两人已打了四五十招。卓玉祥左手一柄剑鞘,此时渐渐发挥了极大威力,把华山剑法中封架敌剑的招数,配合右手长剑攻势,一齐出手。

  这等于二个人联手合击,一个把对方攻势完全接了下来,另一个专门攻敌,就不用顾虑对方的攻势。

  这么一来,对方那人刀法再实用,也抵挡不住,打到六七十招之后,他刀上的声势,已不如初上手时那般锐利。十招之中,至少已有六招,回刀自卫,只有四刀才是攻向敌人,这和卓玉祥就差得多了。

  因为卓玉祥有左手剑鞘,施展“华山剑法”封架敌人攻势,右手长剑展开“七修剑法”一路全是进手招式,七剑连环,生生不息,源源出手!

  那人眼看再打下去,他不但无法占得上风,只怕还会栽在人家剑下。

  他一念及此,缅刀“唰、唰”两刀,封住了门户,突然凌空一个翻身,后掠一丈,尖声喝道:“住手!”

  卓玉祥长剑一收,说道:“阁下有何见教?”

  那人尖沙的笑道:“你知道咱们已打了多少招了?”

  卓玉祥道:“大概已有六七十招了吧!”

  那人点头道:“不错,已经整整七十二招,在下和人动手,不论胜负,从不超过此数。”

  卓玉祥道:“为什么?”

  “哈哈!”那人尖笑一声道:“我能杀你,七十二招之中,你已为我所杀,你能胜我,七十二招之中,也早已胜我了。在这七十二招之中,我既杀不了你,你也胜不了我,这场架,再打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你可以走了。”说完,回刀入鞘,往腰间一围,回身就走。

  只见他双足点动,身形起落如飞,朝山中奔行而去,去势极快不过,眨眼工夫,就走得不见踪影!这人行径真有些怪!

  卓玉祥收剑入匣,不觉摇摇头,也着实觉得可笑,自己放着好好的觉不睡,莫明其妙的追踪,莫明其妙的和他动手,岂非没事找事?当下也就施展身法,朝城中赶去。

  回转客店,正待穿窗而入,忽然看到隔壁慕容贞房中,两扇窗户也敞开着,心中暗暗觉得奇怪,自己出来之时,她窗户还关得好好的!

  一念及此,就走近窗前,朝里望去,但见房中空洞洞的,哪有慕容贞的影子?

  一时不禁怔得一怔,暗道:“贞妹会到那里去了呢?莫非她听到我出来的声音,也跟了出来?不对,她如果是跟在我身后出来的,就算她追不上我,但我回来的时候,一定也会遇上了,那么她怎会不在房中?莫非遭了人家的毒手?”

  卓玉祥越想越焦急,纵身穿窗而入,仆细察看了—遍。慕容贞床上,棉被已经拉开,显然她已经入睡,是睡了又起来的,应该挂在床头的长剑也不见了,显然是她起身之后,随身摘下了长剑。

  那准是发现了什么,但房内没有丝毫零乱的情形,也没有一点打斗的痕迹。

  显然,她是自己从窗口出去的,除非有人把她制住了从窗口劫出去。

  慕容贞虽然缺乏江湖经验,机智不够,但她一身所学,已得幻住庵主十分六七,要想制住她,也并非易事。

  卓玉祥越猜不出她的去向,也就是越焦急。

  一时急得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只是在她房中转来转去,想不出一点办法,心中暗暗忖道:“看来只好等一会再说,她如果也和自己一样,发现了什么,追踪出去,就会自己回来。”

  想到这里,就依然穿窗退出,仍由窗户回入自己房中,放下长剑,搁到身边,在床下坐下。

  突然,他想起慕容贞说过,今天早上,离开高家镇的时候,有人踩盘。

  落店之后,又有一个货郎敲她的房间,莫非真的有人冲着自己两人而来?

  “哦!”就以方才那个瘦小黑衣人来说,此人身手大是不弱,尤其轻功之高,不在自己之下,师门华山派素以轻功著称,一个普通江湖人,怎么有如此高的轻功?他既有这么高的轻功,就算打从自己窗前飞掠而过,也不该弄出声音,更不可能把自己惊醒,何况自己窗前,也并非必经之路!

  这样看来,他是有意惊动自己,把自己引开的了!

  “不错!”卓玉祥突然站了起来,右手握拳,重重在左手掌心紧了一下,自言自语说道:“调虎离山,我中他们调虎离山之计。”

  不是么?那人故意把自己引出城外,故意找理由和自己动手,等到发觉不是自己对手,又故意说上几句门面话,扬长而去。其实明明是他引开自己,拖延时间的目的已经达到。

  “自己当时怎会没有想到呢?”卓玉祥心头又气愤,又懊恼,觉得有些口干,举步走近窗口,正待伸手去取荼盅,忽然看到一张白瓷茶盅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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