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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南振岳抬头道:“老前辈可以说得明白一点吗?”-木郎中微微一叹道:“关于这个问题,详细说起来,也许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但如果说得简单一点,只要一句话也就可以说尽了。”

  南振岳道:“那么老前辈总说一句吧!”

  木郎中脸色一沉,道:“总说一句,就是为了你好!”

  南振岳愕得一愕,木郎中起身燃亮油灯,肃容道:“在这三个月中间,除了专心练剑,不许你多问,也不许你多招是非,否则,你不但辜负了老朽,对不起你的师父,也对不起你父母。”

  “父母?”,南振岳听得身子蓦然一震,扑地跪拜下去,道:“老前辈,你一定认识晚辈的父母了?晚辈从小由恩师扶养长大,不知生身父母,晚辈几次哭求师父,师父都不肯告诉晚辈,只说等晚辈长大了,自会知道,老前辈!我求求你,告诉我吧,晚辈父母现在那里?”

  说到这里,忍不住泪水满眶,只是叩头。

  木郎中似乎深悔一时失言,不禁当场一怔,面露凄色,拉起南振岳干咳了两声,才徐徐说道:“孩子,老朽承认知道你的身世,令师不肯告诉你,但老朽同样有为难之处,为什么,就是怕你练武分心。只要到了相当时机,就是你不问,老朽也自然会告诉你的,好了,现在我们应该办正事!”

  南振岳收泪道:“老前辈说的相当时机,不知是指什么时候?”

  木郎中勉强展颜笑道:“孩子,再忍耐一段时间吧?只要你把剑法练成,到时候老朽自会告诉你的,只是在这段时间,你不许多招是非。”

  南振岳含泪点头道:“晚辈知道。”

  “好!”

  木郎中应了声好,站起身子,走近桌前,用竹筷搅了搅碗中药水,又取出一团棉花,浸入碗中,用手沥了一下药水,然后朝那张药方上轻轻拭抹!他一边蘸水,一边拭抹,一边用口不住的轻轻吹着,动作十分小心。

  南振岳站在边上,不敢多问,只是目不转睛的瞧着纸上。

  说也奇怪,那药方上写着的满纸药名,此刻经药水轻轻一揩,所有字迹,全被抹去,只剩下一张白纸!木郎中吁了口气,满意的停下工作,轻轻取起,用口吹了一会,依然把它折好,郑重递给南振岳道:“好了,这上面是一招剑法,限七天练熟,七天之后,你再来这里。”

  南振岳接过白纸,迟疑的道:“老前辈,这上面……”

  木郎中笑了笑道:“等它干了,照着灯光,就可显出字来,记着,你今晚务必把它全部记住,两个时辰之后,字迹就会隐去,依然只有一张白纸,时光不早,你快云吧!”

  南振岳答应一声,收好了白纸,别过木郎中,往谷外走去。

  一路只是想着,这不知是什么剑法,会这样神秘!回到自己住的石屋,立即掩好房门,点了油灯,迫不及待的从怀中取出白纸,照着灯光看去!这一照,纸上果然现出许多红色小字,和一个持剑姿势的人像。

  第一行上只写着“第一式”三个较大字体,接着就是解释剑势步法,和剑招变化的小字。

  南振岳瞧得暗暗奇怪,这套剑法,就从师父都不肯和自己明说,以及紫竹庵老师太只和自己打着谜语,木郎中的慎重,盘问自己来历,然后才用药水把它洗出来,可见定非寻常,何以会连剑法的名称都没有?他尽管心中觉得奇怪,但因木郎中叮嘱这个字迹两个时辰就会隐去,那敢大意,当下收凝心神,专心一致认真地看着注释小字,和这式剑法的图解,右手不停悬空划着。

  直到把这式剑法全都记熟,又默默背诵了一遍,觉得并无遗漏,才把纸收好,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晨,南振岳浇完花圃,折了一段树枝,关起房门,削好一支木剑,就在房中练习这一招剑法。

  他虽然也学过剑术,而且练的还是武当派正宗剑法太极剑”,但这会儿练了一阵之后,不知怎的只觉得不大对劲!任你发招部位,步法姿势,都一点没错,只是拿在手上的剑,始终有发挥不开之感!说它剑法深奥吧!这招剑法,动作并不复杂,说自己功力不到吧?自己“两仪真气”据师傅说,最少也有五成火候了!那么只能解释自己对这招剑法不够精练,也许只有一招,连贯不起来。

  他耐着性子,早晚认真练习!七天了,他已将这招剑法,练得滚瓜烂熟,那是说他只是照式练会罢了,至于那发挥不开的感觉,却依然存在。

  这天晚上,南振岳依照木郎中的嘱咐,进入里谷。

  木郎中的右眼,已经瞎了,他瞧到南振岳,一只左眼,不禁露出喜悦的光芒,急着问道:“孩子,你练熟了吧?”

  南振岳心头一阵难受,扑的拜了下去,道:“老前辈,是晚辈连累了你。”

  木郎中蔼笑道:“孩子,快别提这些,老朽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我呢!”

  南振岳被他拉了起来,恭敬道:“晚辈练是练会了,只是总觉得不大对劲,好像有些发挥不开。”

  木郎中不住点头道:“练会了就好,来,咱们就别耽误时间,我已经把药水调好了,你快把那张纸取出来。”

  南振岳自然知道这张纸上,暗藏着整套剑法,闻言立即取出纸来。

  木郎中也不再说话,和上次一样,如法泡制,用棉花蘸着药水,洗拭了一阵,然后交给南振岳,嘱他赶快回去,七天之后再来。

  第二个七天过去了!第三,第四,以至第五六个七天,也都挨次过去了!这是第七个七天的前夕。

  南振岳已经学会了七招剑法。他不知道这张纸上,还有声少招?才能学全,他只是指望着练完这套剑法,木郎中就会告诉自己的身世。

  不过南振岳也有困惑的地方,这多天来,他对七招剑法,可说已是练得相当纯熟,但他始终没有领悟到这套剑法的妙用。

  譬如“太极剑法”,每招每式,虽然互有连贯,但单独施展出来,也有它却敌御攻的作用,惟有这七式剑法,任你练得如何纯熟,总有生疏和不对劲的感觉,好像剑上威力,总是难以发挥得出来!剑法已经练熟了,招式姿势,也并没有错,那么什么地方不对呢?自己想不通,告诉木郎中,他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是认为也许南振岳的火候不到,劝他耐着性子练下去。

  —这天晚上,他趁着如水月光,携了木剑,走到屋外一处突地上,开始练剑!九死谷,实在是一个练武的理想环境,这时候左夫人正在入定,虎婆子早已入了睡乡,春花秋月,也从不在晚上出来,偌大一片山谷,已经静得出奇!他越是反覆演练,越觉得自己在发剑的时候,总缺少什么似的,无法心与神会,把每一个招式,使得得心应手,尽善尽美!他开始感到失望,师父要自己远来云南,就是为了这套剑法,木郎中在云南耽了十八年,也是为了这套剑法。

  但自己苦练了四十八天,学会了七招剑法,直到今天,依然只有依样葫芦,只学会七个招式,剑法的神髓,仍是一窍不通,毫无成就!他想起那天木郎中的话:“你如果不专心练剑,不但辜负老朽,对不起师父,也对不起你父母!”

  南振岳想到这里,只觉冷汗涔涔而下!猛一咬牙,双脚一顿,木剑挥处,七式剑法,连贯使出!这一刹那,他只觉周身内力进发,逆冲而上,夺剑而出,势道汹涌,不可自己。

  “啊……”

  一声尖叫,突然响起!南振岳闻声一惊,急忙收剑停身,目光抬处,只见一个身穿红衣的苗条人影,惊鸿一瞥,在树林间逝去!凭自己的眼光,也只看到一点后影!好快的身法,这人又是谁?心中方自一怔,再回过眼去,不由把南振岳瞧得骇然惊异,楞在当地!原来他目光瞥处,只见地上一片断枝碎叶,相距两丈处原有的一丛灌木,几乎全被砍折!这……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手上仅是一柄木剑。

  方才不知不觉把七式剑法,一气使出,意然有如此威力?继而心头狂喜,自己终于把剑法练成了,同时也发觉被左夫人封闭的足太阴,足厥阴两处经穴,也在此时,豁然通畅!这不知是什么剑法?威刀之强,简直使人难以置信!他想起方才那个红衣女郎,不知是谁?她可能躲在林中,偷偷的瞧自己练剑,只不知她还是受惊?还是受伤?他俯身瞧去,在地上发现了一片紫红色的衣角,和一缕断了的青丝,一朵被劈成两半的紫绢玫瑰花儿!糟糕,她当真负了伤,至少被自己削下发髻,截断了衣角!他不敢再练下去,收起木剑,匆匆回屋。

  一夜过去,又是清晨,天色才亮,南振岳提着水桶,正待出门!瞥见秋月脸色焦急,气急败坏的飞奔而来,一看到南振岳,急急道:“你可知昨晚闯了大祸啦?”

  南振岳心中有数,准是那红衣女郎被自己木剑误伤了,但却故作不知,问道:“在下昨晚闯了什么大祸?”

  秋月瞧了他一眼,目露幽怨,又怕又急的道:“你这人……真急死人,你昨晚遇上我们小姐,你把她发髻都削了下来!”

  南振岳吃惊道:“你们小姐?她可曾受伤?。

  秋月跺跺脚道:“你真不知轻重,削下她发髻,已经不得了啦!”

  南振岳道:“我又不是有心的,是你们小姐偷看在下练剑,我一时收招不住……”

  秋月忧形于色,道:“快放下水桶,夫人叫你去呢,唉!你真是自找麻烦,这会看你如何是好?”

  南振岳放下水桶,爽朗笑道:“在下事出无心,而且根本不知你们小姐躲在林中,难道你们夫人当真不讲理么?”

  秋月花容失色,低声道:“你见了夫人千万顶撞不得!”

  南振岳见她提起夫人,就吓成这个样子,只好点点头道:“在下知道。”

  秋月道:“夫人就在楼上等候,你快随我去罢!”

  南振岳随她穿花林,过石桥来到一座小楼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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