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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方才是由互相唱和而结识,现在正好喂喂细语,互通款曲。

  那少女朝白士英腼腆一笑,拉着白士英的手,并肩朝山坡上走去。

  白士英和她言语不通,只好硬着头床,任由她手牵着手的拉着走。

  两人重又回到小山顶上,走到一大棵树底下。

  那少女回眸一笑,倚着树根坐下,然后仰脸望着白士英,拍拍她身边地上,意思要他也坐下来。

  白士英只得跟着坐下,只是和她保持了一些距离,

  那少女看他是个谦谦君子,更是喜悦,腆颜一笑,自动的坐近了些,——双清澈的大眼睛望着他。樱唇轻启,低低的道:“歹阿里郎?”(注:苗语你叫什么名字)

  她这一开口,语声清柔娇腕,甚是悦耳。

  但白士英初到苗狐,自然不知道她说的什么,只好摇了摇了头。

  摇头,自然表示听不懂。

  那少女似乎感到有些意外,忽然抿抿嘴,轻笑道:“你连一句苗语也听不懂?”

  她居然说的一口汉语,只是口音稍微生涩了些!

  白士英听的大奇,望着她道:“姑娘原来会说汉语。”

  那少女微微摇头,柔声道,“我说的不好。”

  白士英问道:“那么姑娘方才说的什么呢?”

  那少女眨动一双像星星般发亮的眼睛,偏着头道:“我是问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白士英“哦”了一声,笑道:“在下白士英,姑娘呢?”

  那少女道:“我叫孟双双,孟夫子的盂,双双对对的双。”

  白士英听的更奇,问道:“孟姑娘念过汉书。”

  她知道孟夫子,自然念过汉书了。

  孟双双朝他点点头,说道:“念过一本三字经。”说到这里,忽然轻“嗯”了一声,又道:“你是第一次到这里来?”

  白士英道:“今晚刚到的。”

  孟双双又问道:“你是一个人来的?”

  白士英道:“我和一个!叫张正林的货郎一起来的。”

  孟双双道:“那你也是货郎了?”

  白士英道:“不是,我是行医的郎中。”

  孟双双喜孜孜的道:“那好极了,我祖母病的很厉害,连巫师都治不好,你会看病,那真是太好了,白哥哥,我就带你去。”

  (苗人风俗,女称男“哥哥”,男称女“姐姐”)

  白士英道:“孟姑娘还得梢候一会。”

  孟双双还当他要和自己诉说情话,粉脸微红,似喜还羞的瞟了一眼,轻声问道:“你还要再坐一会么?”

  白士英道:“在下和姓张的朋友约在这里见面,他还没来。”

  孟双双道:“你朋友这时候还没来,我们只管先走,我会叫人去找他的,到了盂家寨,还怕走丢?”

  白士英道:“不,我们还是等他的好,我的药箱,还在他车上。”

  孟双双攒攒道:“你知道他到那里去了?怎么还不来呢?”

  只听坡后有人大笑道:“在下早就来了,只怕惊动了公主和白兄的情话。”

  随着话声,一条人影,已从山坡后面跳了上来那正是货郎张正林。

  “公主”,这两个字,听的白士英大感惊讶,他脸上讪讪有些不好意思,慌忙站了起来,说道:“张兄来的正好。”

  孟双双跟着站起,娇哎道:“讨厌。”

  张正林笑了笑道:“我们这位白兄不讨厌吧?”一面又朝白士英拱拱手道:“恭喜白兄,一到九里龙,就认识了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孟公主,真是福慧双修,艳福不浅。”

  白士英被他说得脸上一红,忙道:“张兄休得取笑。”

  孟双双是苗族少女,听到张正林当面说她是如花如玉的大美人,不但不以为笑滤,而且心里十分高兴,娇笑道:“白哥哥,他已经来了,我们走吧!”

  说着伸手拉着白士英的手要走。

  (苗人习俗,凡有汉人到苗族做生意,家中妇女皆不回避,和他们闺女交谈,父母更是高兴,这表示他家姑娘生得美丽,但和他们妻妾交谈,则大为忌讳。)

  白士英被他闹了个面红耳赤,大为尴尬。

  张正林忙道:“白兄只管和孟公主先去,兄弟随后自会把药箱送去的。”

  孟双双也没待白士英多说,拉着他就走。

  这座小山坡,就像是孟家寨前门前的一道照墙。

  白士英随着孟双双转过山坡,就有一条较为宽阔平坦的石砌道路,两边都是高大的树林。

  这条路很少曲折,转过一重山脚,就看到两道粗木的栅门。

  这是四面环山的一片广大盆地,一眼望去,茅屋柿比,也有三五成群,自成一簇的,也有独自一幢,依山而居的,反正都是在这一片山坳之间,聚族而居。

  沿着这条石砌道路进入栅门,又走了半里光景,已经到了一座不算太高的山冈下面。

  月光之下,但见一座覆盖极广的茅屋,黑压压一片,血立在山麓之间。

  孟双双拉着白士英,脚下不停,笔直往里奔去。这一幢茅屋,构造十分突出,前面一排,就像是穿堂,经过穿堂,是一个大天井,迎面又是一排茅屋,中间一间,透射出灯光,却垂着一徘用回木串成的珠帘。

  孟双双一手拉着白士英,穿帘而入。

  屋中灯光极亮,陈设也极简单,上首一张藤榻上,踞坐着一个头挽发譬的肥胖苗人,卷须虬髯,看去约模五十出头,他上身穿一件白麻背心,露出虬筋纠结的一双胳膊,下面穿一条宽大的黑裤。

  藤榻边上,一张矮儿上,放着一个装酒的瓦罐,此刻那老苗人正在啃着烟煎的鸡腿喝酒。

  他一眼看到孟双双拖着白士英闯了进来,不觉微微一怔,但立即放下酒罐,双手在他宽大的裤上,抹了抹,笑呵呵的站了起来。

  这当然是看到白士英一身汉人装束,表示欢迎之意。

  孟双双没待对方开口,早已放开了拉着白士英的手,翩然奔到那老苗入身旁唁唁狐叭的说了几句。

  那老苗人一面点头,但他目光却向白士英身上打转,等孟双双把话说完,他才含笑朝白士英拱拱手道:“欢迎,欢迎。”

  这两句话,说的极为生硬。

  孟双双转脸朝白士英道:“这是我爹,也是我们孟家不的族长。”

  白士英跟着向上抱拳一礼,说道:“在下久仰族长大名,今晚幸会。”

  孟双双把他说的话,又用苗语给爹翻了。

  孟族长更是高兴,指指边上一张藤椅,口中咕咕的说了两句。

  孟双双嫣然一笑道:“我爹说你是远客,请坐。”

  白士英知道苗人性直,就不客气在藤椅上坐下。

  孟族长等他做下,立即取起他方才喝的那个酒罐,递了过来。

  孟双双站在她爹身边,抿抿嘴,含笑道:“我爹请你喝酒。”

  白士英知道他此举表示对自己的敬意,要是不喝,就是瞧不起他了,这就慌忙双手接过瓦罐,大大的喝了一口,才放回几上。

  酒是好酒,很香,很醇。

  孟族长又朝孟双双叽哩咕峪的说了两句。

  孟双双才美目含睬,娇声说道:“我爹问你,你能治得好我祖母的病么?”

  白士英听的一呆,答道:“在下要看过令祖母生的是什么病,再诊过脉,才能知道。”

  孟双双又把这后告诉了爹。

  孟族长朝她女儿,又说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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