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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祝文辉回到商锦堂家后院,飞身落地。

  张其泰已经要冯大海找来地保,看到祝文海回来,就含笑道:“少镖头可曾追上那紫衣少女?”

  祝文辉摇摇头,苦笑道:“没有,在下追错了人。”

  “追错了人!”

  张其泰似极为留心,问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祝文辉就把刚才之事,说了一遍。

  张其泰道:“少镖头确定她没戴面具么?”

  这下,倒把祝文辉问住了。

  他自己精擅于易容之术,经常使用面具,但是却并未注意那穿青布衣衫的少妇,是否戴了面具?那是因为他总究是初出江湖,面皮较嫩,一下拦住在人家少妇面前,又认错了人,心头难免发慌,何况人家还在大声叫着“强盗”!

  祝文辉脸上一红,微微摇头道:“这个在下倒是没有看的清楚。”

  张其泰道:“据在下推断,那少妇极可能就是紫衣少女,她时间勿促,来不及换衫,只戴了一张面具……”

  祝文辉矍然道:“总捕头,咱们再追上去,还来得及!”

  张其泰道:“来不及了,据我看附近可能潜伏着他们的羽党,此时咱们追上去,也是白追的了。”

  祟文门外旧货古董买卖这一行,多少年来,一直以求古斋为个中巨孽。

  求古斋的老板裘好古,今年已经六十多了。

  他本是书香门第,父亲做了一世京官,颇有积蓄,到了裘好古手里,他淡薄功名,唯一的癖好,就是搜集古董,不出几年,把家财全变了古物。

  古物究竟不能当饭吃,眼看满屋琳琅,俱是古物,而他将要挨饿,于是穷则变,变则通,他灵机一动,就在祟文门外开了一家古斋,做起古董生意来。

  一来他是读书人,精于赏鉴,二来是他资金雄厚,因此凡是内库堆积不下,发交祟文门变价的东西都由他独自承包下来,等他拣剩的,才以廉价转让给同行。

  这些内府里卖出来的东西,有明代宫中旧物,也有各省进贡之物,宫中当然拣好的留下来,较次的就进了库存,年代一久,跟着发卖出来。

  因此发卖的东西,有玉器、铜器、瓷器、衣着、用具、文房四宝、名人书画、精细雕刻,应有尽有。

  运气好的时候,其中不乏精品,运气坏的时候,这一批全是腐蚀虫啮之物。

  但不论虫啮腐蚀,你卖出去的价格,总比收进来高,因为搜集古玩的人,大家都有一种心理,这是大内之物,皇帝老子用过的。就因这一心理,使裘好古发了大财。二十年间,裘好古不但已成了京里首屈一指的古董店老板,而且也是五家银号,三家绸缎庄、和两家粮食行的老板。

  第十一章

  尤其在古董在市场上,树立了极大的信誉,只要经裘老先生鉴定,就是膺品,也没有一个人敢说它是假的。

  裘好古名利双收,在京城里,可说是一言九鼎,结交的也尽是王公巨卿。

  但最近却使他胆颤心惊,终日里揣揣不安。

  那是近半月来,求古斋天天晚上,都有梁上君子光顾。

  梁上君子,乃是鸡鸣狗盗之徒的雅号;但光顾裘古斋的,可并不是鸡鸣狗盗之徒。

  因为鸡鸣狗盗之徒,一旦进入了满架满橱稀世珍品的求古斋,总不至于会毫不动心,一件都不要,否则你到求古斋来作甚?但奇就奇在这里,这些一批又一批进入求古斋的仁兄,居然入宝山空手而返。

  最使裘好古心疼,也最使求古斋的帐房、伙计们感到难以忍受的,是这些仁兄进人求古斋,就像凶神恶煞,一个个黑布蒙脸,手上拿着明晃晃的钢刀,第一件事,就把帐房、伙计,一个个反剪双手,嘴里塞上一团棉花,然后翻箱倒橱,大肆搜索。

  他们当然不会替你爱惜古董,一晚搜索下来,虽然没有拿走一件;但砸碎的,跌坏的,也最少有一、二十件,这样连续闹了半个月,不知摔破了裘好古多少心爱古物。

  帐房先生和伙计们也半个月没有安安宁宁的睡眠,每个人都是没精打彩,几乎天一黑,就像犯了罪一般,心里笼罩上一片恐惧,等候着人家来捆绑。

  裘好古渐渐明白,这半个月来骚扰求古斋的这些“君子”,决不是一伙的人,他们要搜索的东西,可能只是一件,只不知这是一件什么稀世宝物?

  他自然也向九门提督衙门报了案,但那时正当和中堂丢了宝石顶,中堂府又接连两天,闹着刺客,求古斋道“君子”光顾,又没有什么损失,(指失窃)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报了案等于没报。

  帐房先生又给他出了个主意,暗中我一家著名的镖局,请求保护,袭好古有的是钱,可以不计代价。

  哪知上午谈好了,下午镖局里来了回话;说他们考虑的结果,开设镖局,是替顾客负责护送镖货,护院这一行,不在镖局范围之内,恐遭同行议论,实在歉难办到。

  帐房先生一连找了几家,所得到的,那是一样的答复。显然,这些镖局,全都受到了歹徒们的警告,谁也不肯多管闲事。

  裘好古眼看求助无门,一气之下,就下了决心,求古斋白天照常营业,晚上就锁上大门,帐房、伙计全数撤退,让你们搜索去。

  好在求古斋闹得虽凶,裘好古的住宅里,却丝毫无犯。

  裘好古的住宅里,收藏的古董,当然更精,更多!

  这使他终日里更觉惴惴不安,如坐愁城。他可以想得到,只要他们在求古斋没有搜寻到他们要的东西,这场风暴,迟早会延伸到家里来。

  这天晚上,快二更天了!

  裘好古满怀心事,睡不着觉,一个人趁着月色,随步跨出月洞门。

  其实这半月来,他每晚都睡不着。

  月洞门外,是通往书房的一片花园,这里虽然没有后花园占地之广,但也小有假山、亭台之胜,就在他跨出月洞之际,耳中忽然听到一声喝叱之声!

  裘好古心头突然一动,忖道:莫非这些君子,果然找到自己家里来了?

  他心里早就拟好了腹案。一旦真有人找上来,他准备问问清楚,他们要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这东西就在自己手里,干脆交出去了事,免得日夜耽心。

  因此他听到这声喝叱,不但不怕,反而急足往前迎去。

  就在此时,只听一个清朗声音,喝道:“你们夜入民宅,是干什么来的?”

  裘好古听得不觉一怔,这说话的不是晋京赴考,寄居在自己家中读书的故人之子杨少华?

  不好,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相公。怎么去和强人评理?

  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阴恻恻的道:“小子,你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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