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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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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已在林前不远,他怕惊动了双方,脚步放得极轻,悄悄走到树林尽头,拨开一人高的青草,往林外看去。 只见草坪间一棵大树底下,蟠着一条比海碗还要粗的巨蛇,蛇身斑斓如锦,一颗三角形的头上,长着一个腥红的肉角,昂首向天,吞吐着红信,足有一二尺长。 楚秋帆看得暗暗一惊,忖道:“这是什么怪蛇?” 就在怪蛇的对面,相距足有丈许光景,站着一只高大的白鹤,翎毛如雪,红冠如球,歪着头,两颗眼珠一眨不眨的盯着怪蛇。 这只白鹤,站着比人还要高出许多,神骏非凡,少说也有上百岁了。 白鹤盯着怪蛇不动,怪蛇也盯着白鹤不动,双方剑拔弩张,各自蓄势,但谁也不敢抢先发难。 白鹤瞧了一会,忽然在怪蛇前面左右来回走动,那蟠成一大堆的蛇身,虽然不动,但它一颗昂起的三角头,却随着白鹤来回摆动,防守极严。 白鹤走了一会,敢情依然无隙可乘,突然一声长鸣,振翅向天空飞去。 怪蛇也不甘示弱,昂首向天,发出“呱”“呱”两声鸣声。 白鹤凌霄直上,在天空一个盘旋,俯冲而下,长喙朝怪蛇眼睛啄来。 这一下来势快速无比,怪蛇昂首为侧,“呱”的一声,张口就喷出一股灰红色的毒雾,向白鹤喷了过去。 白鹤对怪蛇喷出来的这股灰红色毒雾似乎十分忌惮,身子一偏让了开去。 怪蛇对这一机会,岂肯轻易放过?突然身如匹练,箭一般朝白鹤射去,大口一张,咬向头颈。 白鹤双翅倏张,右爪如钩,迅快向怪蛇七寸抓下。 双方互搏了一招,怪蛇已然退回原处,白鹤又侧着头朝怪蛇看去,怪蛇也吐着红信,紧盯住白鹤。 楚秋帆心中暗道:“师父从前说过,白鹤道长昔年原是少林俗家弟子,生性好道,就出家当了道士。有一次在山中看到白鹤和毒蛇相搏,悟彻武学玄机,创了一套‘白鹤掌法”,后来创立白鹤门,成为一派宗主。看来这蛇鹤相搏,当真和人动手一样,隐含武术招数!” 他看了一会,发现白鹤亮翅发爪有许多动作果然与武学相暗合,心中暗暗觉得高兴,这就全神贯注的注视着白鹤和怪蛇的每一动作,一面心中暗暗摹拟,倒也觉得颇有心得。 就在他看得出神之际,突听一个破竹似的大笑传了过来,接着又响起一声清越的长啸! 这一笑、一啸,正是人的声音!楚秋帆可以从笑啸声中,分辨出那是两个人,而且这两人的内劲之强似乎并不在师父之下,心中更觉得奇怪,不觉舍了蛇鹤相搏,悄悄循着声音寻去。 他斜穿密林而行,慢慢的走进一个深谷。 这山谷地势相当隐僻,除了两边是茂密的杂林,到处都是一堆堆的乱石,就在那片乱石堆上,正有两个人拳来掌去,舍命相搏。 这两人一个是穿青袍的老者,须发已白,头簪白玉如意,脸色红润,使的是双掌。 另一个是身穿绿袍的老人,颏下留一把苍须,个子较矮,使的非掌非指,五指撮拢,专取人身大穴。 楚秋帆看得暗暗惊奇,谷外蛇鹤缠斗,谷中搏斗的却是两个老人,他们都已垂暮之年,干吗还要龙争虎跃的好斗? 这是一场武林中罕见的高手相搏,他慢慢在林中藏住身形,凝目细看,这一看,不由得惊喜交集。 原来两人出手虽然极为凌厉,但主要不在赌赛功力,而是各以精奥的招数求胜,因此一招一势,此来彼往,楚秋帆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青袍道人双手大开大合,忽爪忽掌,每一出手,都有拂拂风声,脚下也配合掌势,倏进倏退,倏而双足连环飞踢,倏而双手同时飞攫,变化极尽繁复。 绿袍老者身材矮小,不住的绕场游走,双手五指并拢,如撮如啄,双臂更是十分柔软,晃动之间,不住的漾起幻影,使人莫测虚实。 楚秋帆看了一阵,突然心中一动,暗道:“这两人的招式,不是和谷外搏斗的蛇鹤十分近似么?” 他原是绝顶聪明之人,何况武功已有相当根基,这一领悟,再细看两人手势,那青袍老道使的掌法果然和白鹤的进击十分相似,绿袍老人的手法,也和那怪蛇的盘旋极为神似。 只是白鹤和怪蛇究非人类,这一道一叟,变化神奇,自然超过白鹤和怪蛇甚多,因此招数也愈见精妙。 楚秋帆躲在林中,愈看愈觉心领神悟,双手在不知不觉中跟着他们比划。一会学青袍道人的手法,一会儿又学绿袍老人的手势,一面摹仿,一面潜心记忆。 要知平时如果光看某一个人练武,许多招式没经名师指点,你偷学了来,不知如何使用,不明精义,最多只能一知半解,并无多大用处, 但这回两人互相搏击,互相拆解,可就不同了。你看到他出手的招式,初时还不解他的用意,等到另一个人出手化解,你就可立时明隙,方才那一招,是攻击他的某一部位了。 这一情景,岂不是等于有二位名师指点着你这一招如何取敌和对方如何化解,使旁观的人能从实际使用上吸取经验? 双方攻击纵然凌厉无匹,但双方也都能化险为夷。两人一来一往,变化愈出愈奇,对拆了数百招之后,依然不分胜负。打到后来,出手发招,越来越慢,一攻一解之间,似乎都只在比划手势,但其中精微变化,却是愈出愈奇,奥妙无穷。 这样又比划了将近百招,只听青袍道人长笑一声,往后退寻文,说道:“任道兄,可以住手了。” 绿袍老人双手一敛,声音沙哑的道:“为什么?” 青袍道人道:“咱们几十年来,一直半斤八两,再比下去,也依然分不出胜负来,何用再争这区区浮名?” 绿袍老人仰天狂笑一声道:“浮名,嘿嘿,你这老杂毛几十年来一直把名字排在老夫头上。再说江湖上人人都知道你的武功正好是老夫的克星,老夫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几次找上你那所破道观,几个小道士都说你云游未归,好不容易在这里遇上了,咱们不分个高低,你认为老夫会让你走么?” 楚秋帆暗道:“这两人不知是谁?以他们的武功,已臻登峰造极之境,在武林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了,只是为了一个‘名’字,难道就非拼个两败俱伤不可?” 青袍道人含笑道:“现在道兄已经证明,任道兄的武功只在贫道之上,不在贫道之下。贫道微末之技,如何克制得了任道兄,道兄应该满意了吧?” 绿袍老人双目精光熠熠,哼道:“不成,咱们必须在功夫上分出高低来,你光是口头认输,算不了数。” 青袍道人道:“依任道兄之见,那要贫道如何呢?” 绿袍老人沙哑的笑道:“咱们拳掌上分不出胜负来,自然要从兵刃上分个高低。” 青袍道人为难的道:“这个……” 绿袍老人瞋目道:“怎么?你不答应?” 青袍道人道:“贫道和任道兄无仇无怨,怎好动用兵刃?” 绿袍老人怪笑道:“好,好,老杂毛,你不肯动用兵刃,那也无妨。” 青袍道人稽首道:“道兄终于放弃成见了……” 绿袍老人一阵嘿嘿冷笑道:“老杂毛,你要不动兵刃可以,从今以后,你给老夫关闭了那所破道观,别再以开宗派主自称,你办得到么?” 青袍道人一手摸着垂胸白髯,微微攒眉道:“任道兄这话太过份了。” 绿袍老人大笑道:“老杂毛,你要保持开派祖师的身份,那就得按老夫几招青竹杖。”话声出口,回手捞住插在离他身旁不远草地上的一根通体墨绿的龙头杖,随手一挥,呼的一声,向青袍道人迎面劈击过来,口中喝道:“老杂毛,还不掣出剑来?” 他这一招虽然只是一记虚招,但楚秋帆看得出他杖势之厉,激荡成风,非同小可。 青袍道人斜退一步,只好抬手从肩头掣出长剑,但听一声龙吟,登时青光大盛! 楚秋帆暗暗叫了声:“好剑!” 只见青袍道人斜抱长剑,打了个稽首道:“任道兄一再相逼,贫道只好舍命奉陪。只是毒龙杖名满天下,贫道这柄剑,也削铁如泥,你我并无深仇大怨,自以点到为止,不伤和气才好。” 楚秋帆听他说出“毒龙杖”三字,心中不禁“哦”了一声,暗骂自己糊涂。他口口声声称绿袍老人“任道兄”,明明就是毒龙叟任无咎,自己一时竟会想不起来。 那么青袍道人,莫非就是灵禽观主白鹤道长了? 要知白鹤道人和皮刀孟不假、毒龙叟任无咎被江湖上称为武林三奇。其中以白鹤道人创立白鹤门,乃是一派开派宗主,列名第一。皮刀孟不假一生正直豪爽,列名第二。毒龙叟任无咎心胸狭窄,出手阴狠,不得人缘,故而屈居第三。 这三人一身武功,都是另辟蹊径,卓然成家,才有三奇之称。其实论各人武功造诣,也只在伯仲之间,名次并不是以武功的高低来排定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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