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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葛长庚搔搔头皮,笑道:“这倒好,雪山琼宫也卷入了这场游戏,可大有热闹瞧哩!”

  钟二先生沉吟半晌,才道:“天地教和咱们虽然为友的成份多过为敌,但咱们总不能仰赖别人,青师太说得不错,目前情势不同,确有重新分配人手的需要,大家不妨各抒高见,拟订应付之道。”

  蓑衣丈人接口道:“据老朽所知,苗山披麻教,在苗疆一带,素以妖言惑蛊愚夫愚妇,平日善于用蛊,如让他们逼近少室峰下,伤人必多,老朽自问还差可胜任,只要大师拨上一队贵寺的‘罗汉阵’,或可把他们阻挡山下。”

  钟二先生点头道:“谷老哥久走苗疆,自然深谙制蛊之道,不知还有那几位,愿意协同谷老哥,拦阻披麻教的?”

  他此话一出,峨嵋白云子起身向钟二先生讨令。

  钟二先生略为颔首。

  静因师太也起身道:“方才葛仙翁曾说玄黄教第一拨人,既由先师兄门下叛徒龙步青所率领,贫道之意,这一拨人,就交由贫道和敝师侄方玉琪去会会他吧!”

  青师太也道:“贫尼师徒就讨个便宜,迎战已铩羽而去的黑衣帮就是。”

  神州一剑笑道:“老夫也有此意,咱们就做个一路也好。”

  钟二先生还没开口,樊太婆起身道:“老身和枯骨寺和尚有一段梁子……”

  广明大师连忙合十道:“阿弥陀佛,枯骨寺这批孽障,冲着敝寺而来,贫僧倒要见识他们有点什么门道,要想接收敝寺?”

  钟二先生摇手道:“枯骨如来,武功入化,何况还有他师弟伏兽天尊同来,可说是四拨人中,最难斗的一路。

  “老夫之意,广明大师身为一寺之主,就统领少林寺僧侣,会合元真道友武当门下弟子,带同小徒傅青圭、峨嵋门下邱玉奇、公孙瑶红,负责阻挡犯山猛兽,老朽和飘浮子道友、独孤老哥、樊婆祖孙,对付枯骨如来,较为妥当。”

  葛仙翁见只剩自己一人,还没分配工作,不由急道:“那么你要我假牛鼻子干啥?”

  钟二先生笑道:“葛老哥游戏风尘,济人为怀,不宜和敌人对敌。”

  葛长庚道:“钟老兄,你这算什么话,难道瞧不起我这假牛鼻子?”

  钟二先生道:“咱们几十年交情,怎会瞧不起你?只是还有一项重大责任,倒想请老哥偏劳。”

  葛长庚瞪目道:“你说,你说!”

  钟二先生笑了笑道:“葛老哥身得南山老前辈真传,不但医术神通,轻功一道,尤为侪辈之冠……”

  葛长庚笑叱道:“你别给我假牛鼻戴高帽子!”

  钟二先生续道:“葛老哥在江湖上,素有好好先生之名,无论黑白两道,身患重伤,你总是一视同仁,无不悉予治疗……”

  葛仙翁道:“这是医者有割股之心。”

  钟二先生道:“因此葛老哥在江湖上没有一个仇家……”

  葛仙翁点头道:“这倒是事实。”

  钟二先生又道:“这次玄黄教勾结许多魔头,大举进犯少林,意图消灭咱们在场之人,葛老哥可能并不在内。”

  葛仙翁脸色一沉道:“难道我假牛鼻是贪生怕死的人?”

  钟二先生道:“非也,他们既有一举歼灭五大门派之心,嵩山数十里方圆,可能就派人扼守,以窥我方动静,甚至隐伏高手,不让咱们的人有一个漏网,葛老哥不在他们预计的名单之内,自不会引起他们注意。

  “老夫推想青城铁肩道友,和终南皓首神龙庞老哥,可能已在赶来嵩山的路上,务请葛老哥迎上他们,要他们千万留意偷袭,免被贼人们个别下手,如能赶来嵩山会合,自然更好。”

  葛长庚乱蓬蓬的脑袋一缩,哈哈笑道:“原来你绕着大圈子,是要假牛鼻替你卖命,讨救兵去的,好,假牛鼻这就跑一趟,可是来犯强敌,所带猛兽极多,各位千万轻敌不得,假牛鼻告辞了。”

  语音一落,抱起桌上那只朱红药箱,嗤地一声,身形如箭,已激射而起。

  大家怔怔望着百仙翁葛长庚淡烟般身形,在精舍外消失。

  钟二先生回头道:“诸位既已重新分配了任务,昨晚一宵未睡,此时正好各自休息,贼人们虽有三日之言,但也可能在今晚来犯,咱们宁可多加小心的好。”

  众人纷纷起座,神州—剑司徒昌明走到方玉琪面前,兜头一揖道:“方师叔可否把‘大罗天剑’,赐演一遍,让弟子得能一窥全貌?”

  他词色极为恳切,满露希冀。

  方玉琪知他数十年来,立誓要探索这套剑法,才改名司徒昌明,一时不好峻拒,只得含笑站起,点头道:“方某初学乍练,尚有许多不能领悟之处,大家正好互相切磋。”

  神州一剑听方玉琪已经答应,不由大喜过望,一面慌忙惶恐的道:“弟子只凭先师—招剑法,研练四十年,苦无门径可循,师叔能惠允演绎,实是弟子多年不敢妄想之事,互相切磋,如何敢当?”

  他说得词色恭顺,口口声声的“师叔”“弟子”,直叫得方玉琪一张俊脸红透。

  大家因方玉琪的武功,只有数月不见,已突飞猛进,高到令人称奇,此刻听说他要表演一套“大罗天剑”,也全都精神抖擞,睁大目光,准备—开眼界。

  其中尤其美育霓、樊秋云、谷飞莺三姑娘,更是兴高采烈,妙目流注,一要不要地瞧着心上人。

  方玉琪缓缓抽出寒光如银,剑身细长白的银练剑,走落中庭,向大家抱拳作揖,说了声:“诸位老前辈,请恕晚辈献丑!”

  光看他青衫飘忽,足不扬尘的从容走落庭前,已是潇洒无比,引起大家一阵掌声。

  话声一落,俊脸虽然含着笑容,但已司—看出他正心诚意,凝构沉气,流露出如玉莹光。

  接着两手向上一抱,星目微仰,左手剑诀,斜向上引,右手银练剑,劫尖朗天,使出“大罗天剑”的起手式“遥叩天阙”。

  众人目光,全集中到方玉琪剑上,只觉光凭这一起手式,便可看出这套剑法,果然光明正大,气势磅礴,使人有博大精深之感!

  方玉琪剑式乍展,右腕一振,剑尖“嗡”然有声,立时漾起无数剑影,剑光流动,宛若天机云锦,绚丽缤纷,谁也没看清他这一剑是如何发出来的!

  从这一剑开始,接连下去,谁也分不清他发剑招式!只觉一片剑影,纵横交织,一柄银练剑化作缕缕精练,由一而十,由十而百,漫天盘旋。

  当真像一缕银丝织成的网罗,悬空长挂。

  这时大家眼前,已看不清方玉琪的身形,因为在日光之下,耀眼剑光,实在太过强烈,但如果低下头去,漫天剑网,在日光照晒之下,却可清晰地看到一幅细密的网影,斜斜印在地上。

  这片网影之中,正有一条淡淡黑影,在腾跃飞翔。

  五大门派中昆仑、峨嵋、崆峒,全以剑法出名,青师太也是用剑高手,但此时瞧着方玉琪的“大罗天剑”,竟会瞠目结舌,看不出半点头绪,不由回头向身侧静因师太低声叹道:“我们枉自练了一辈子的剑,像这种剑法,真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

  静因师太心头虽是无限惊喜,但方玉琪总究是自己师侄,青师太固然出自内心的老实话,自己却不得不客气的道:“师太好说,这套剑法虽出异人所传,精深博奥,但琪儿总还是初学乍练,功力不足。”

  她话声未落,钟二先生接口笑道:“道友认为老弟功力不足吗?哈哈,依老夫看来,方老弟不但剑法已得神髓,而且内力之深,恐怕还在你我等人之上。这套剑法,如无特殊功力,决难挥洒自如哩!”

  瓢浮子点头道:“钟前辈说得不错,贫道听方老弟说过,这套剑法,必须以气驭剑,当年司徒老哥的尊师神州剑客公冶老前辈,就是因为本身真气不足,无法再练。方老弟在练剑之前,还蒙异人赐了三粒‘翠玉莲实’,练成‘六合真气’才能开始练剑。”

  “六合真气?”

  钟二先生话刚出口,静因师太陡然想起自己在黄山被恶郎君崔如风蛇形剑所伤,当时曾有一位自称是方玉琪朋友的白衣少年,送来一颗“翠玉莲实”,自己服了之后,不仅蛇毒顿解,而且内力也似乎比以前大有精进。

  昨晚听方玉琪说起雪山琼宫中人,全是身穿白衣,还当这颗“翠玉莲实”,是雪山琼宫中人所赐,因为大家忙着防御敌人,没问清楚,这回听瓢浮子说起传方玉琪剑法的异人,在练剑之前,还赐了三颗“翠玉莲实”之言,不由急急问道:“翠玉莲……”

  她“实”字还没出口,陡觉身前寒气砭骨,同时身子似乎被人拉了一下,耳边只听青师太喝一声:“快退!”

  急忙依言后退了几步,举目瞧去,但见庭中剑风嘶嘶,五丈方圆,已被一片耀眼精光,完全淹没。大家全已退入廓下,脸露惊异!

  静因师太想不到方玉琪剑法已有这般出神入化之境,心头一阵惊喜,忍不住目蕴泪光,暗暗祷告:“大师兄英灵有知,琪儿果然不负你期望,不但足以雪耻报仇,抑且可以领导武林,为你扬眉吐气了!”

  漫天剑气,一片精光,嘎然而收,方玉琪气定神闲地手抱长剑,卓立中庭。

  大家因为这套“大罗天剑”实在太以奇奥,除了起手式之外,根本连一招也没有瞧清楚,是以连他到底练到第几招了,都没人知道。

  此时倏然收剑,大家还张着眼睛直瞧。

  钟二先生朗声吟道:“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杜老剑器行中这四句诗,方老弟足可当之无愧!”

  方玉琪连忙躬身道:“老前辈过奖!”

  大家给钟二先生一嚷,才发觉方玉琪已演练完毕,不由竭力鼓起掌来,把方玉琪的话声,都掩盖了下去。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自从方玉琪展开剑势,他聚精会神,一直睁着两道炯炯目光,连霎都不肯霎一下。

  这也难怪,他四十年来梦寐难求的这套剑法,今天得尝夙愿,得窥全貌,那肯轻易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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