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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随著这一声大喝,往日的狂傲与威严尽数回到燕飞萍身上,他冷冷一笑,浑身登时发出一股凌厉的霸气。群豪一见,无不心凛,当前的十数人不约而同地往两侧一闪,让出一个缺口。

  燕飞萍见对方的气势为自己所慑,当即大步跨出,只见人影一晃,他已冲入人群之中。这么一来,空场上登时大乱。

  只听呐喊声四起,霎时间刀剑并举,寒芒耀眼,四五十人抢先冲上,各持兵刃同时向他砍去。燕飞萍不敢恋战,忙一矮身,斜刺里穿出,闪过袭来的数十件兵刃,随即气凝于掌,往两旁一振,冲到他近前的四五名江湖大汉只觉一股巨力逼来,顿时立足不定,身不由主地向外摔了出去,个个跌得满脸尘土,无不羞愧难当。

  无奈群豪毕竟人数太多,击倒几人,立刻便换上几名生力军,便似水无尽时。燕飞萍只得打起精神,在群豪围攻之下,掌发身走,东一晃、西一斜,从对方劈刺来的刀剑间硬生生挤将过去,便如游鱼一般,或掌拍、或肘撞、或腿扫,顷刻间放倒了三十多人。总算他手下留情,出招虽屡屡得手,却不伤及一人性命。但这么一来,群豪心中更多了一层戒惧,出手愈加稳中求狠,围著燕飞萍车轮缠斗,看情形是要将他困死。

  淡淡的朝晖之下,但见白刃飞寒,人影错落,此去彼来,杀气呼啸。

  再斗片刻,燕飞萍眼见群豪的攻势越收越紧,从空隙之间奔行闪避越来越是不易,他不禁暗暗心惊:“如此打将下去,我总有筋疲力尽的时刻,那便任人宰割了!”情急之下,他猛发三掌,大声喝道:“燕某只求进屋与家小相见一面,各位何必苦苦拦阻,难道非逼燕某痛下绝手么!”

  话音在数百人的喝喊声中,仍是一字一字地传出,有如洪钟震荡,每个人都有听得清清楚楚,显见内力深厚。但群豪此时都斗发了性,只管挥兵刃往前招呼,谁还把燕飞萍的话放在心上。

  燕飞萍见群豪非但毫无容让之意,出手反而更见狠辣,心中不禁苦叹:“我虽无意杀人,可今日迫不得已,难道真要再现昔年正气府的血屠么?”正在这时,猛听背后有人喝了一声:“小子罗唆些什么?且著我一掌声。”随著喝声,一记刚劲的掌声力由后偷袭而来,力道充沛,显然蕴有极强的外家真力。燕飞萍知是一位高手所发,不敢怠慢,回掌反拍,两人内力相激,微一凝神,燕飞萍见那人高大枯瘦,嘴角下垂,生得一脸苦相,看模样便是个乡农般的人物,掌力却十分了得,当下喝道:“好功夫,阁下莫不是关洛归云寺铁僧大师门下?敢问尊姓大名?”

  那人一惊,暗想:“我只跟这厮对了一掌,他竟然便知我的武功门派。”忙将双掌一错,护在心前,冷声说道:“关洛司马元,领教阁下高招。”

  燕飞萍听说过司马元的名头,知道此人声望颇隆,是关中、洛阳两地的绿林领袖,点头道:“果然是外家高手,铁僧大师已不及你。”正说著,他背后猛地又冲上九个黑衣大汉,各挥长枪向他攒刺而来。燕飞萍顾不及说话,急忙往后一让,回身扬臂,双肘转了个小圈,一招“烘云托月”,已将九杆长枪挟住,往下一压,内力到处,喀嚓一响,九枪齐断,九个黑衣大汉亦被余劲震飞出去。

  司马元站在一旁,见燕飞萍与群豪搏斗,出手之快,落手之重,实为平生罕见,不由得毒念暗生,乘著燕飞萍不及回身之际,猛地双掌齐出,对准燕飞萍背心的“灵台穴”直击而至,劲力凌厉非凡。他明知以自己的身份地位,首次偷袭已大为不妥,这第二次偷袭,分明便是下流卑鄙的行径了。因此这两掌全力而发,心想只要将其击毙,旁人纵有什么闲言闲语,自己总算替江湖除去一个大害,从此名扬天下,那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燕飞萍耳听掌风声起,身后压力骤增,便知对方出手喑算,这时回身招架已然不及,当下既不化解,亦不闪避,将一股真气汇聚在背心,硬接对方这两掌。

  只听砰砰两声闷响,双掌结结实实印在燕飞萍的后背上,掌声力所及,他背心的衣衫顿时绽裂,震碎的布片随风而落。四周群豪见状,齐声喝采,只道燕飞萍定然全身经脉俱断,一条命少说去了大半。哪知两掌过去,燕飞萍仅仅一晃身,脸上斗然间布满一层紫气,只是一现即隐,霎息间又回复了那付卓尔不群的傲姿。

  群豪的喝采声才喊出一半,见此情景,登时戛然而止,面面相觑,无不色变。

  司马元更是惊骇无比,眼见苦练了几十年的绝招打在对方身上,竟然如中败絮,全不受力,不禁呆立在当地,斗志全消,只想返身而逃,至于燕飞萍有罪也好,无罪也好,自己是不想管这件事了。

  燕飞萍却不给对方撤身的机会,他身子斜飘,反手骈指戳出,一倏而至,司马元只觉眼前一花,啊的一声,喉下的“天突穴”已被点中,身子一麻,再也动弹不得。燕飞萍一击得手,冷喝道:“亏你也是江湖成名人物,背后偷袭,好不要脸!”喝声之中,指尖如电光石火般连连颤动,自司马元任脉重穴顺势直下,连封璇玑、华盖、紫宫、玉堂、膻中……直至下脘的一十三处穴道。这一路点下来,疾如星火,气吞牛斗,司马元有如雏鸡落入鹰爪,任凭摆布,竟无半分抵御之力。

  群豪一见,数十人齐声喝道:“休得伤人。”另有几个人快步奔上,挥刃疾击燕飞萍左右,逼他回手自救,便有机会解救陷入绝境的司马元。

  燕飞萍轻舒双掌,一抓其手,一抓其足,将司马元横举而起,挡在身前,喝道:“各位且请退开!燕某请司马先生送到小屋之中,便解他穴道放还!”

  这一下变起俄顷,群豪虽将燕飞萍围在核心,但是司马元给他抓住要穴,全不致力弹,他只须双手一分,立时便能将司马元撕成两截,要在这一瞬间及时冲上相救,决难办到。唯一的法门是发射暗器,但燕飞萍只须用司马元的身子一挡,借刀杀人,反而害了他的性命。因此在场的众多高手虽各怀绝技,却投鼠忌器,谁都没了主意。

  燕飞萍挟司马元喝退群豪,心思却全放在小洒铺中,眼见屋中黑漆漆地寂静无声,心想自己在此与群豪殊死拚斗,小初在屋中一定能听到动静,怎地还不见她出来?难道……难道真出了什么不测?一念至此,他心中怦怦狂跳,想到这些江湖汉子为了取自己性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当即提著司马元,急步往洒铺奔去。

  哪知他才奔出三五步,忽听斜刺里有人冷声道:“给我把人留下。”跟著嗤的一声轻响,一道长长的剑光疾闪而出,吐势如虹,直刺燕飞萍的小腹。

  这一剑来得好不突兀,即使燕飞萍这等高手,也只见剑光,不见人影,心中暗赞一声:“好快的剑!”忙一侧身,一足钉地,另一足疾踢向剑脊。这一腿踢出的方位匪夷所思,那人也赞了一声:“好腿法!”随即将长剑圈转,剑尖挑起,斜撩燕飞萍的咽喉。这一下变招既快,剑尖所指更是不差厘毫,单此一刻,便是江湖中罕见的杀招。

  燕飞萍见对方出毒辣,招招夺命,不禁怒道:“不要他的命了么?”双手一托,将司马元横在身前。此刻对方若不收招,那便先伤了司马元。

  其时司马元的生死系于一线,在这一霎之间,那人蓦地冷喝一声:“不要命了又如何?”竟不撤剑,反而剑光大烁,只见白刃飞血,司马元厉声惨叫,被燕飞萍掌握的一手一足均被斩断,摔在地上,痛得左右翻滚,溅得四处都是血迹。

  前后只在一瞬间,司马元便遭残肢之厄,侥是燕飞萍见得惨状多了,这时双手各握著一只断手,一只断腿,也不禁心中一寒,呆在当场。

  便在地一怔之时,那人掌中寒光陡闪,长剑再度刺出,猛刺燕飞萍的心口。这一剑出招极快,一闪间已至胸前。燕飞萍感觉一道寒气直舔前心,急向后退,嗤地一声,胸口已给利剑挑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衣衫尽裂,胸口肌肉也给划伤了,受伤虽然不重,却也鲜血迸流,染红胸襟。

  那人一剑既占先机,后招绵绵而发,疾刺一十九剑,逼得燕飞萍连退七八步。那人冷笑道:“碎心铃名震天下,嘿嘿,却也不过如此。”正想乘胜追击,忽觉脚下一紧,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忙低头看去,却是司马元躺在地上,用仅存的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足踝。

  那人怒道:“司马元,我将你从魔爪救下,你却来坏我的事!”

  司马元脸色青紫,嘶声道:“柳不恕,你我同在关洛武林,平日我与你百剑堂虽有过结,今日你便断我手足,你……你好狠……”

  柳不恕将剑虚劈两下,不屑道:“群豪当初立誓时说什么来?这次诛杀凶徒,人人舍生忘死,我救你绝地脱生,已属万幸,你不知感恩图报,焉敢再来埋怨我?”

  司马元怒火中烧,双目几乎凸出眼眶,喝骂道:“姓柳的,你……你欲得关洛霸主之位,借机害我,禽兽不如,关洛武林兄弟决计放不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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