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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哪知,当他刚一转身的刹那间,突然,四周响起一片呼叱之声,头上白光闪动,寒气森森,从两旁的墙檐后猛跃出八个人,各持一柄长剑,将他围住。

  燕飞萍只觉一片杀气浸体,心中暗惊,急忙沉肩狞腰,双足虽未移动,顷刻间却连变了四种身法。然而,对方的动作竟是迅捷无比,八柄剑既攻敌、复自守,八剑连环,绝无破绽可寻,显然是习练有素的剑阵。

  转眼间,燕飞萍的四肢百骸,处处受制,他索性敛目垂手,傲然而立,对四周迫近的剑光看都不看。那八柄长剑刺到他身畔半尺远的地方,各自凝式不动,每柄剑的剑尖分指他的头、喉、颈、胸、腹、腰、背、肋八处要害,仿佛随时便要击刺而出。

  寒夜中的深巷里,九个人站成一团,除了衣袖衫角在冷风中飘动之外,八柄长剑寒气连成一片,冷芒闪闪,竟是纹丝不动,其中却蕴藏著无限杀机。

  剑阵之中,燕飞萍却毫无惧意,大声道:“妙极,妙极!这便是正气府的春秋剑阵么?精彩之至!”

  一旁,那个递旗的大汉手捂断耳,满脸血污,显得狰狞可怖,他大步走到剑阵外,狞笑道:“姓燕的,你料不到我还伏下这一著吧,嘿嘿嘿嘿,现在你与我回去复命。”

  燕飞萍冷冷一瞥,道:“燕某仍是那句话,我想去的地方,谁也挡不住。我不想去的地方,谁也请不动。”

  那人的笑声愈发凄栗,道:“我也告诉你,正气府既发下拜旗,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活著不去,就抬你的尸体回去。总之,今夜你不论死活,都得与我走一趟。”

  燕飞萍闻言,忽然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可惜,可惜。”

  那人一怔,道:“可惜什么?”

  燕飞萍一字一字地说:“可惜你刚才一上手没杀我,现在再出手,未免太晚了。”

  那人面色一沉,道:“你什么意思?”

  燕飞萍仰天大笑,声若龙吟虎啸,惊震四野,笑声中,他双手抓住衣襟向外疾分,将身上的灰袄扯为两半,手臂一振即起,两片布袄横卷而出,将身畔的八柄长剑荡开。同时银光闪动,手掌中已多了一个玲珑小巧的银铃,叮铃叮铃连响八声,八名剑手胸口同时射出一股血箭,尽数倒地而死。

  这几下手法之快,直如迅雷不及掩耳。

  那人一见,惊恐交集,忙将双臂一抖,连发十三支钢镖,他自知这些暗器伤不了对手,因此出手之后,看都不看,提气后跃,纵身飞上墙头,夺路欲逃。

  燕飞萍唇边挂著一丝冷笑,左掌翻飞,将钢镖一一拍落,右掌扬起,铃声不绝,一道银丝飞卷而去,正缠住那人的右腿,喝道:“朋友,下来吧。”

  那人站立不稳,一个倒栽葱,从墙头摔了下来,他顾不得疼痛,就势在地上一滚,拔剑出鞘,寒光一颤,疾刺燕飞萍咽喉。

  唐门暗器驰名江湖,剑法也大有独到之处,这一剑自下而上,躺身发剑,令人防不胜妨。然而,燕飞萍经冰潭修炼,精通百家绝技,一眼便看破这一剑的三招变式,当下抬高右脚,踹将下去,落脚分毫不差,正将长剑牢牢踏在地上。

  那人用力抽剑,纹丝不动,恐怕对方暴下杀手,忙撒剑跳开。

  燕飞萍淡淡道:“朋友,你还有什么本事,只管往燕某身上招呼。”说著,足下暗使内劲喀嚓一声响,将长剑踏断,半截断刃被足力硬生生嵌入青石板中。

  见到这份功夫,那人自知远非对手,逃也绝逃不掉,于是,他强作镇定,道:“燕先生打算如何处置在下?”

  燕飞萍轻轻摇著掌中的银铃,道:“我本不想杀你,但你非逼我出手,便休怨燕某手下无情了。”

  那人道:“你要杀我?”

  燕飞萍道:“碎心铃响,闻者碎心。今夜是你找死。”

  那人脸上却不见惧色,冷冷一笑,忽道:“可惜,可惜。”

  燕飞萍道:“可惜什么?”

  那人缓缓道:“可惜刚才你一出手不杀我,现在再下手,怕是不能了。”

  燕飞萍听出那人话中有话,便道:“你什么意思?”

  那人眼中闪动著狡黠之色,从怀中取出两件东西,捧在掌心,笑道:“燕先生看仔细了,这两件东西不陌生吧。”

  燕飞萍目光一扫,见那人手心捧的是一支银簪和一个娃娃玩的小木人,两件东西毫无奇特之处。哪知,燕飞萍却:“啊”发出一声惊喝,方才他在弹指间连杀八人,犹神情自若,此刻竟然脸色大变,抢上前抓住那人的肩头,怒喝道:“你们都干了什么?快说!”

  那人却惨叫一声,原来燕飞萍激动之下,用力过度,竟捏碎了他双肩肩骨,疼得他浑身不住发抖,咬著牙道:“我等奉府主之命,先请令夫人与令爱去一个地方盘桓片刻,只要燕先生按我的话做,她们一定毫发无伤,否则……哼……”

  燕飞萍怒道:“否则怎样?”

  那人道:“否则,在下便不好说了,想必燕先生也猜得出。”

  燕飞萍恨得双拳紧握,骨节咯叭咯叭作响,显然已怒到了极点,他沉声道:“说,把她们母女送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人双眼一翻,道:“燕先生若有本事,只管自己找去,反正在下也是将死之人,说不说又有何区别?”

  燕飞萍点了点头,右掌一起,喀的一声,将那人右腿小腿骨斩断,冷笑道:“我再问你一遍,把我的妻女送到什么地方去了?”说著手起掌落,喀的一声响,又将那人的左腿小腿骨斩断。

  断骨从皮下戳出,鲜血溅满裤角,剧痛可想而知,那人却极为硬朗,将双目一闭,竟然一声不哼。

  燕飞萍见他居然忍得下这份痛楚,将大拇指一翘,道:“好,看你也是一条汉子,我不再折磨你,只要你说出她们母女的下落,我放你一条生路便是。”

  那人要的正是这句话,当即睁开眼睛,说道:“从仙人渡头往西十二三里,有一个泊湾,湾中常停著一艘大船,每至子夜,桅杆上都有会挂起九盏红灯,一望可知。”

  燕飞萍心念一动,道:“你说的莫不是那艘赌船?”

  那人点头道:“不错,这艘船以赌为业,实则是正气府属下的汉水十三舵中的一个,尊夫人携女都被请到船上小憩,只等风雨停后,便送往扬州的府中。”

  燕飞萍追问道:“这么说,她们现在一定还在船上?”

  那人道:“正是。”

  燕飞萍目中寒光一闪,森然道:“你的话可否当真?”

  那人苦笑一声,道:“我现在四肢皆断,寸步难行,你若发现我话有不实之处,尽可回来取我性命,难道我还跑得了么?”

  燕飞萍一想此话不假,当下挥足踢出,足尖在那人腰间底疾点三下,将他三处要穴封住,道:“我这就去船上走一趟,倘若你话中有诈,我决饶不了你。”说罢,足下猛一发力,身子平拔数丈,直掠而出,几个起落,疾逝在夜色之中。

  汉水自北往南滚滚流去,一过丹江口,河床陡然下倾,江水喷涌注泻,势逾奔马,直到仙人渡以西的一段水面上,河道偏东拐了一个小弯,迥流冲击江岸,形成一个小小的泊弯。于是,每逢狂风暴雨的天候,江面上的船家都会落篷收船到此避风,久而久之,这里也热闹了起来。

  时已午夜,骤雨初歇,湾中泊著大小船只二三十条,散在水面上,静寂无声。

  在湾口处一块高高凸起的巨岩之上,燕飞萍默默站著,急劲的江风吹得他袍袖张起,鼓荡欲飞。然而,他的双足却如尖钉一般楔入石中,纹丝不动。

  他居高临下,目光缓缓扫过湾中,只见外湾处靠著一艘大船,较其它船长出一倍有余,宽能旋马,前有首舱,后有尾厅,舵尾设有柜房,气派卓为不凡。犹以桅杆上悬挂著九盏红灯,黑夜中看上去极是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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