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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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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知道,我们可以好好商量一番。我可以继续您的租约,我可以与房东接洽解决您未结束的租房事宜……总之,您再也不会为此操心,发愁了。” 热尔维丝听罢,像打了个寒战似地猛醒过来,连忙表示道: “不,谢谢关照。我知道,去何处找来钱付房租,只要我愿意那样做。我将来会有活儿干的,感谢上帝赐给我双手,让我摆脱困境!” 朗蒂埃连忙接着她的话茬说: “大家往后再议此事吧。今晚说此话有点不是时候……再迟些吧,譬如说明天呢。” 此时,方才去小屋里的罗拉太太发出一声不大的惊叫。因为她发现一支蜡烛燃尽熄灭了,她不禁一阵恐惧。众人忙不迭地重新点燃一支蜡,随后都摇头叹息,反复地说死人身旁的蜡烛熄灭可不是好兆头。 大家开始守夜,古波在床上躺平了身子,据他自己说并不是睡觉,只是躺下思考一些事情。然而五分钟之后便已鼾声大作了,当人们把娜娜送到博歇家去睡觉时,她像是要哭出声来;因为她记起早上在朗蒂埃的大床上温暖甜美的梦境,便希望仍在那里过夜,布瓦松夫妇一直等到半夜。他们终于做了一些法式甜饮品,放在一只生菜皿中端来喝,因为咖啡对于妇人来说未免过于刺激了。聊天的话题转到了相互倾诉温柔情感上来。维尔吉妮说起了乡村:她希望将来被葬在树林的一隅,坟墓被野花簇拥,罗拉太太则说她已在自己的柜子里收藏好了一条被单,准备将来殓裹自己,她还常用一束香气袭人的熏衣草与这被单放在一起,这样在她长眠地下与蒲公英的根系为伍时,那香味能永远伴随她。随后,布瓦松又话题一转,谈起今天上午她逮住的一个高个子漂亮女人的事,这女人刚刚在一家店铺里偷了些熟肉一类的东西,在警察局里她被脱去衣衫,她的腹背前后竟挂了许多火腿肠,罗利欧太太听罢,用厌恶的口吻说她不去吃那些让人作呕的香肠。众人们发出轻柔的咯咯笑声,这一夜大家过得不算寂寞,也不失应有的礼节。 然后,为众人举杯喝下最后一杯法式饮品的当尔,一种像小溪流水般奇特的声响从小屋里传来。大家都抬起头,面面相觑。朗蒂埃压低声音沉静地说: “没什么,她只不过在清理一下肚子。” 听他这么一解释,大家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低下头去把杯子重新放在了桌子上。 随后布瓦松夫妇起身告辞,朗蒂埃也随他们出了门;他说自己去一个朋友家歇息,这样便可以把他的床让给女人们,也好让每个人轮流去床上休息上一个小时。罗利欧上楼回家独自睡觉,他喋喋不休地重复说,他结婚后还不曾独自就寝呢。于是屋里就剩下热尔维丝、罗拉太太和罗利欧太太。她们两姐妹陪伴着睡意正酣的古波,她们围在火炉,炉上放着一壶热咖啡。她们弯腰前倾,蟋缩着身子,双手放在围裙下面,脸凑进火炉上方,在这万籁俱静的街区午夜里用极低的声音交谈着。罗利欧太太唉声叹气道,她没有黑色的长裙,她又不想去买一条,因为她时下手头拮据,非常拮据;于是她问热尔维丝,古波妈妈有没有留下一条黑色短裙,她记得那条裙子是她过生辰时别人送给她的。热尔维丝只得去找来了那条裙子,只需在腰间打一个折,罗利欧太太便能将就着穿起来。 然而,罗利欧太太还要一些旧衣服,还提及了那张床和那只高柜,还有那两把椅子,边说边用目光四下搜寻着可以均分的各种零碎物品。大家又几乎愠怒起来,罗拉太太还算公允,她压住火头劝说道,古波夫妇赡养了妈妈,得了这些旧衣服旧家具也决不为过。于是三个人又重新围在火炉旁打起瞌睡,不时地说些无关痛痒的闲话。这一夜使她们觉得难以忍受地漫长。有时候,她们晃晃身子,动动手脚,抖搂一下精神喝上些咖啡,探头向小屋里望上几眼。小屋里的蜡烛芯是不许剪的,烛花渐积渐大,活像一条条蘑菇状的发绺一般,烛焰变成了暗红而凄惨的样子。 炉火虽然很旺,但是,临近的拂晓时分,她们却忍不住浑身发抖。长时间的说话使她们疲惫颤抖,口干舌燥,眼睛酸痛甚至有些窒息。当热尔维丝和罗利欧太太的头低垂得几乎碰到膝头,在炉旁昏昏欲睡之时,罗拉太太已经一头倒在朗蒂埃的床上,像男人一般打起鼾来。天色微亮的时候冷不防的寒战让她们苏醒过来,古波妈妈屋里的蜡烛又一次刚刚熄灭。黑暗之中,那溪水流淌的声音又起,为了给自己定定神,罗利欧太太提高嗓门解释说: “她又在清理肚子了。”边说边点燃了另一支蜡烛。 出殡的时间是在上午十点半钟。昨天挨过一个整天,昨夜又过了整整一夜,今晨还要熬过整整一个上午!热尔维丝虽然身上没有一个铜币,但是如果有人能提前三个小时来为古波妈妈收棺入殓,她都情愿付给他一百法郎。不是吗?越是你爱的人,一旦他们死去,你就会越发感到心情沉重;甚至越是你爱的人,他们离开人世后,你会越加希望能尽快摆脱那种撕心断肠的痛苦,尽早让他们在地下安息。 幸好出殡的这天上午还有许多事情可以让人分散和减轻过于沉重的心情。需要做多长时间的准备,早饭后,住在大楼的尸体搬运工巴祖热大叔来了,他抬来了棺材,还有一只糠鼓口袋。这老头子昨夜喝醉了酒,今天早上八点钟仍然酒气未消。 “好吧,这是棺材,是这里,对吧?”他说。 他放下棺材,因为是只新棺木,放在地上时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然后,当他把那糠麸袋扔下的当尔,抬眼看到热尔维丝站在他面前,不由得睁圆了眼睛,半张着嘴巴,半晌才说出一句话: “对不起,我是弄错了,人家对我说是您家,但是……” 说着便重新拿起了糠麸袋子,热尔维丝喝住他,叫他回来,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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