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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为了回避对我的担心,她采取的方法是把家里安排得跟平常一样。她常常对我说,最使她头疼的是,在我干隐蔽工作期间,她要料理一切开支。这种事她以前从来没有干过,是她最不肯干的事。

  她说,她整天让自己有事干,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没有工夫想到自己的孤单。只是在我打电话时,她变得怒气冲冲。说一堆灰心丧气的话,说话的方式有时也很怪。她一门心事都集中在料理家务上,往往在谈话中总要谈到。割草机开不动了;洗衣机坏了。因为我的谈话只有5分钟时间,我就说,我不想谈这些事。她就说:“对我来说,在目前这个家里,这才是真正的事。我实在不想让家里这些事再烦下去了。”有时候,我们相互在大声斥责。

  电话是我们的联系手段,是我们的生命线。每次打电话时,我总想轮流和每个人说几句。我妻子总要把孩子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讲给我听。这是大事。孩子常常出点问题——上学问题,纪律问题,个人问题等等——妻子都要在电话里说,我得设法解决。可是在电话里,我常常解决不了。常常出现哭声、大吵大叫声,什么都有,大家都弄得意乱心烦,我只好往话机箱里再投两枚硬币。我老在外面,孩子们不高兴,我又不能很好地为自己解释,只能说我有工作要做。孩子的母亲要设法让她们理解我为事业所作出的贡献。我怎么作出贡献,她们能懂得什么?她们还是孩子。她们要爸爸待在家里。

  有时候情绪非常不好,我妻子就要吵吵嚷嚷,说出这样的话:“要么你放弃工作,要么我就离婚。”她决不是这个意思,我心里清楚。可是孩子们不懂,她们有时候也在偷听。

  我最小的女儿有时装得我们像离了婚的样子。她有些朋友父母是离了婚的,她在思想上也把自己当成是分散家庭的孩子。在艰难的日子里,尤其是她们搬到了新的地方,她这么做倒反而使她过得自在一些。

  等到我真的回了家,她们厌恨我。妻子对我说:“听到你说要回家,我真的很激动,恨不得你一下子就到家。可是你到了家里,我就一肚子的火。你离开了家,在外一待就是很长时间,这已经够糟的了。可是你一到家,又要掌管一切。在家待了几个小时,就想当家长,指挥一切。可是,真正操持这个家的是我呀。我已经习惯于用自己的方式料理这儿的家事。”

  我忍不住要在这个家里当家长,她对此不得不感到厌恶。有时候要花几天时间才能彼此适应。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实际上在一起没有两天。有时候只有一天,有时候只有半天,甚至只有一个晚上。她坚持自己的条理,而我有时倒像个局外人。她甚至还讨厌我挤在她的床上。因此,她买了一张大床,这样使她能像以往一样自在地躺着。

  由于女儿们渐渐长大,她们与外面的接触也就增多。有时回家,发现她们要么一个、要么两个甚至全都在外面。我就问:“你们肯和我待在家里吗?”

  她们就说:“你从来就不和我们一起待在家里。”要么就说,“我们指望不了你能待在家里,爸爸,所以我们也就不能和你约定了。”

  有时候我白天回到家里,第二天一早就要走,而她们还没有起床。我并不是每次走时都对她们说的。我最小的女儿见我到家就哭,见我走也哭。

  我自己也感到苦恼。如果我回家待上一天一夜,发现家里有什么问题,我总想立即就把它解决掉,因为我没有时间来从容不迫地解决问题。我想订个规矩。女儿们都说我是个客人,没有权利订规矩。有时候,我似乎尽惹别人心烦。

  时间一长,女儿们习惯于把自己的事都跟她们的妈妈说,什么心里话总要先跟她说,而且无话不说。尽管这么做可以理解,可我还是感到难过。

  对我的工作,对联邦调查局,他们越来越感到憎恶。我妻子常常说:“像你这样有老婆孩子的人,不适于干你现在这样的工作。他们不关心我们,也不关心你。”

  妻子在医院里住了11天。我们到了家里,她几乎什么都无能为力。在好长时间里,她眼睛看不清东西,要戴特别深色的眼镜,晚上甚至要戴柔软的睡罩,因为光线对眼睛特别有刺激性。她的皮肤里仍然还有些碎玻璃。她需要整形外科,但是先得要一年的愈合时间。她胳膊上用了固定敷料,因此手指还可以动弹。有时候手里还能拿点像茶杯或饮料杯一类的东西,不过会突然从手中脱落坠地。这种事使她很心烦。

  我妻子独立能力很强,精力充沛,性格乐观。她喜欢运动,始终坚持打网球,做增氧健身运动①,没有闲着的时候。她总是乐于助人。现在那么突然,她不能自理。她的思想感到消沉,我不想说她感到沮丧。在我认识她的30年中,我从来没有看到她沮丧过。可是现在,她消沉了,连一般的事都无能为力。

  ① 增氧健身(aerobics):指跑步、散步、游泳等加强心肺等循环功能的运动。

  我的女儿们第一次看到她几乎处于一筹莫展的境地,就对我施加更多的压力,责怪我不在家里多待些日子。我想在家里多住一些时候,可我能说什么呢?

  我妻子从医院回家以后,我在家多待了一个星期。在那种情况下,我们全家在一起算是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也是几年来我们在一起度过的最好时光。我们吃了户外烤肉餐,应有尽有。我和女儿们有说有笑。我妻子伤口愈合还要有一段日子,她的眼睛对光线仍然极度过敏,因此大部分时间里眼睛都得遮蒙住,但我们毕竟全家在一起。

  我妻子基本上是相当能够体谅别人的人,可是眼下正是艰难时期,她想要我辞掉手里的工作。我从她话中听到了这个意思。她的话是这么说的:“你每次在外面一待就是太长的时间。如果外出待上一两天倒也无关紧要,可是你一出门就是三个星期,而回到家里只能住一两天。”

  可是,我的工作已经很深入了。现在撤退并不仅仅是我个人的事。我已经把勒菲蒂带到了另一个行动计划之中,参与这个计划的人都指望着我使行动继续下去。如果我这时候撤退,许多人就会两手空空,一无所获。撤退,我不能干出这样的事。

  她知道我在同党徒们打交道。我对她作了详细一点的介绍,谈到了密尔沃克的一些情况,设法缓和一点紧张的气氛,以表明一出门就是几个星期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她晓得托尼·坎特,因为她曾在电话里和他谈过几次话。我向她作了解释,如果我撒手不干,勒菲蒂和纽约的其他人就会停止和坎特一起经营。

  对于这件事的处理我没有同任何人谈过,谁都没有谈。因为除我以外,任何人都不能决定我是撤出还是继续干。不管别人怎么说,主意还得由我拿。我决定还继续工作。

  这一段时间,我和勒菲蒂始终保持着联系,通过电话联系。我留下了加利弗尼亚的查询电话号码,他可以找到我。他留个音信,我就给他回电话。

  我对他说,我的女朋友安然无恙。7月4日的节日一过,密尔沃克的一切行动又得着手进行。

  他在忙着花托尼·坎特的钱,设法安排和密尔沃克的党徒会面。迈克·沙贝拉在大请宾客。沙贝拉已经筹借了20万美元,要把沙沙贝拉旅馆大修一番,可是承包商中途打了退堂鼓。勒菲蒂说:“他那里碰上麻烦事了,那个承包商真不是东西。”

  有一天他对我说:“昨天晚上你看了《大卫·孙斯肯德的表白》这部片子吗?他们有两个通风报信的人,你知道,政府给他们津贴。你看,电视里的那些家伙已经联了手,现在政府给了他们不同的身份,把他们混在那里。据说,这样通风报信的人已达到2,250个,其中有一半就在圣地亚哥和洛杉矶一带。”

  “啊呀!”

  “在这伙人中,有个家伙在写书,时而爆出一点内情。现在他们正受到跟踪,要把他们统统干掉。”

  “宰了他们,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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