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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14

  5月23日

  玛丽莎一夜都没睡安稳。自从出了帕尔默大饭店那件事,她大概再也不会在旅馆的房间里有安全感了。走廊里的一响一动都叫她心惊肉跳,老以为有人要破门而入。而走廊里的响动又接连不断。有人回来得晚,还叫东西到房间来吃。

  她仍然不断会想象自己有了病症。忘不了那支接种枪在手中的感觉。每次一醒,她总以为自己发烧了,或者别的什么不对了。

  第二天早上,她真是筋疲力尽。叫了新鲜水果和咖啡来房间。同时送来的有一份旅馆免费赠阅的《纽约时报》。头版是一篇关于艾伯拉的报道。纽约的病例增至十一人,其中一人已死亡。费城增至三十六人,十七人死亡。纽约死的就是首例病人、杰里希·梅特医生。

  从十点开始,玛丽莎不断朝广场旅馆打电话,询问卡罗尔·布雷福德的包裹到了没有。她打算等到中午。连夜投递服务通常保证在那以前送到。如果包裹到了,她就不用担心是塔德出卖她的了,然后就可以放心地去罗森堡诊所。十一点刚过,旅馆服务台告诉她包裹已到,去取好了。

  玛丽莎一边准备出门,一边又疑惑起来,自己是不是对塔德把包裹寄来了而感到意外。当然包裹也可能是空的,或者只是引她暴露行踪的诡计而已。可惜她无法预先查证,再说她又那么需要康复血清,这样瞻前顾后未免太书生气。没办法,只好碰运气了。

  玛丽莎只带上钱包就走,路上还在盘算是否能有条妙计,既能拿到包裹,又只冒最小的风险。可惜,除了让一辆计程车在门外等候,只在那儿有众多人群之时去取之外,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乔治·瓦哈拉从清晨起就等候在埃塞克斯饭店的大厅里了。这是他最乐意的活儿了。喝喝咖啡,看看报纸,有机会再向漂亮点的流莺飞飞媚眼。总的来说,时间消磨得有滋有味。旅馆的便衣警卫一个也没找他的麻烦。他是一个穿阿玛尼西装,真鳄鱼皮皮鞋的人嘛!

  正当他想进厕所去时,玛丽莎从电梯里出来了。他赶紧扔下《纽约邮报》,在出旋转门时赶上玛丽莎,左躲右间穿过59街的车流,钻进杰克等候着的计程车。

  杰克也看见玛丽莎了,已发动了汽车。“她在白天看上去更逗人喜爱了!”他一边说,一边准备掉头。

  “你肯定那是布卢门撒尔吗?”一直在后座等候的人问。他的全名是贾霍·希克曼。因为“贾霍”与“假货”谐音,常常让人取笑,所以只让人叫他艾尔。他在东德长大,翻过柏林墙来到西方。他的脸看上去年轻,头发金黄,剪成短而蓬松的恺撒大帝式,淡蓝色的眼睛阴森森的,像冬日的天空。

  “她以丽莎·肯德里克的名字登的记,不过跟描述相符。”乔治说。“是她,错不了。”

  “她不是厉害得不得了,就是运气好得不得了。”艾尔说。“我们得盯得牢牢的,不能有丝毫差错。赫伯林说,她会把整个生意给砸掉的。”

  他们看着玛丽莎进了一辆计程车,向东驶去。

  杰克不管来往的车流,拐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左绕右拐跟了上去,保持着两辆车的距离。

  “嗨,小姐,你总得告诉我你要上哪儿去呀!”司机一边说,一边从反光镜里看着玛丽莎。

  玛丽莎还扭着身子观察埃塞克斯饭店的出口。出来的人似乎没有人是跟踪她的。她回头告诉司机先绕街区开,心中仍然盘算怎样安全地拿到血清。

  司机一边向右转弯,一边嘀咕着。玛丽莎观察着广场旅馆面向第五大道的出口。那儿汽车成排。对街的小公园人群熙熙攘攘。路边还有一驾驾双轮双座马车在候客。甚至还有几个骑警,戴着亮闪闪的蓝黑色头盔。玛丽莎顿时勇气大增。这样的地方没有人敢把她怎么样吧。

  绕了一圈,车又回到59街。玛丽莎告诉司机在广场旅馆门前停下等她,她进去一会儿就出来。

  “小姐,我想……”

  “就一会儿,”玛丽莎说。

  “这儿有那么多计程车,”司机指点着说。“你何不另叫一辆呢?”

  “我照码表再加五元。”玛丽莎说。“保证不耽搁多久。”她又尽其可能地朝司机妩媚一笑。

  司机耸耸肩,似乎被五元小费和嫣然一笑打倒了,在广场旅馆门前停下。旅馆的司阍打开车门让玛丽莎下车。

  玛丽莎的神经绷紧了,随时准备恶运降临。看着计程车司机在离旅馆大门三十英尺左右停下,她才放心进入旅馆。

  如她所愿,富丽堂皇的大厅里人来人往,一片忙碌。她毫不犹豫地穿过大厅,来到首饰陈列橱,佯装浏览,却从玻璃的映象中检查了一下有没有人监视她。看来根本没人注意到她。

  她又穿过大厅,走近服务台,心中怦怦直跳地等候着。

  “我能看看你的证件吗?”玛丽莎一提取包裹,服务员就说。

  玛丽莎一下愣住了,只好说忘了带。

  “你的房间钥匙也行。”那人说,试图解困。

  “我还没登记呢。”玛丽莎说。

  那人笑了。“你先去登记了再来。希望你理解,我们是对客人负责。”

  “当然理解。”玛丽莎说。她的自信心动摇了。自己显然考虑不周。别无选择,她走向登记处。

  她不愿意用信用卡,因而登记手续也很复杂,先到付款处交了一大笔现款做押金,然后才给钥匙。有了钥匙,她终于拿到了快递包裹。

  她一边向外走,一边扯开包裹,拿出装血清的小瓶,仔细看了看。像是真的。她把包裹皮扔进垃圾筒,把血清放进口袋。至此为止,一切顺利。

  从旋转门出去,玛丽莎踌躇了片刻,也让眼睛适应正午耀眼的日光。那辆计程车还在老地方。司阍问她是否要车,她笑笑摇摇头。

  她朝59街两端看了看,一切照旧,只有车流更繁忙了。便道上成百的人摩肩接踵匆匆赶路,好像每个人都是去参加什么重要会议,已经迟到似的。明亮的阳光和喧闹的气氛让玛丽莎放心了。她走下台阶来到街上,朝相距不远的计程车走去。

  来到车前,她抓住后门的把手,向广场旅馆的大门望了最后一眼。没有人跟踪她。对塔德的怀疑看来是毫无理由的。

  正当要滑进车的时候,她突然发现一支枪口正对着自己。握枪的是一个金发男子,刚才显然是躺倒在后座上的。那人刚要说话,玛丽莎已转身就走,砰地一声把门摔上了。与此同时,手枪也咝地一声响了。似乎是一支高级气枪。计程车的窗户哗啦啦地碎了。玛丽莎已顾不得回头看,拔腿狂奔,只从眼角扫到那个计程车司机也窜出驾驶座,朝相反的方向逃去。等她回头看时,只见金发男子拨开人群朝她追来。

  便道几乎是由人、行李、手推车、童车以及狗组成的障碍跑道,金发男子已经把手枪放进口袋。但是玛丽莎已不再相信人群能够保护自己了。有谁会注意到气枪那轻微的懂咝声呢?人们会以为她只是跌了一跤。等到发现她是被枪杀的时候,凶手早就逃得不知去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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