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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那么放来听听吧。”哈里突然对时间不再关心了。

  麦克苏恩迅速地在芬克前面的一张桌子上装好了一台放音机和一个话筒,刘易斯将一盘微型磁带插了进去。“你将听到的第一个声音是马尔丹诺的。”他解释道,那样子就像是一位准备做演示的化学家。“然后是格朗克的。”

  随着一阵清晰但又伴有沙沙声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整个法庭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全部谈话内容都被捕获了:马尔丹诺建议结果那个孩子,格朗克对于如何接近那孩子存有疑虑,马尔丹诺出主意要结果那孩子的母亲和兄弟,格朗克对他滥杀无辜表示反对,马尔丹诺还说要杀了那孩子的律师,接着传来了马尔丹诺说要在律师行业中创造奇迹的笑声,然后是格朗克就他如何烧了那所活动住房所做的炫耀,最后,他们计划那天夜里在律师的电话上安装窃听器。

  这真令人毛骨悚然。芬克和奥德已经听过不下十次了,因此他俩对此未作任何表示。当雷吉听到他们如此漫不经心地拿她的性命这件事取笑时,不禁闭上了双眼,黛安被吓呆了。哈里一个劲地盯着那只话筒,好像他能看到那两个家伙的脸。磁带放完了,刘易斯按下了按钮,这时哈里只说了一句话:“再放一遍。”

  他们又听了一遍,这一次震惊的程度减弱了。黛安发起抖来,雷吉抓住她的一只胳臂,力图显得勇敢,然而那段要杀掉那孩子的律师的轻松谈话仍让她感到不寒而栗。黛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她想起了里基,此刻他正由格林韦大夫和一名护士照看着,不禁为他的安全而祈祷起来。

  “行了。”当磁带停下来后哈里说道。刘易斯在他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他们在等着法官大人发指示。哈里用手帕擦了擦眼睛,然后又饮了一大口冰茶。他朝黛安微笑道:“现在,斯韦女士,你该明白了为什么我们要让马克呆在拘留所里了吧?”

  “我想是明白了。”

  “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他拒绝回答我的问题,然而在目前情况下,它已没有第二个原因重要了。正如你刚才听到的那样,他有极大的危险。你认为我下一步该怎么做呢?”

  将这样一个难题摆到一个受到惊吓、忧心忡忡并失去了正常理智的人的面前显然是不公平的,黛安不喜欢他问自己这个问题。她只是摇了摇头,嘴里咕哝道:“我不知道。”

  哈里开始说话了,他说得很慢,毫无疑问,对于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他知道得非常清楚。“雷吉告诉我说,她同你就证人保护之事进行过讨论,告诉我你对此是怎么想的?”

  黛安抬起了头,咬着自己的嘴唇。她想了几秒钟,努力使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录音机上。最后她朝录音机点了点头,审慎地开口说道:“我不想让这些家伙在我们今后的生活中整天追随着我和我的孩子。我担心一旦马克向你们说出了你们想要的东西,这种事情就会发生。”

  “你们会受到联邦调查局的保护,联邦政府的每一个必要的机构都会向你提供保护。”

  “但对于我们的安全却没人能够完全担保。大人,这些是我的孩子,而我是一个单身母亲,再没有什么其他人了。如果我犯了一个错误,我就会失去,噢,对此我连想都不敢想。”

  “斯韦女士,我认为你们会安全的。目前受到保护的政府证人有成千上万名。”

  “可是有些证人却被找到了,不是吗?”

  这个问题是以平静的口吻问出的,但却击中了要害。有些证人的确丢了性命,这一点无论是麦克苏恩还是刘易斯都不能否认。法庭上出现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最后,哈里带着强烈的同情说道:“那么,斯韦女士,你有什么其他的选择?”

  “你们为什么不能把这些家伙抓起来?把他们关在什么地方。我的意思是,看起来这帮人在自由自在地到处乱窜,恐吓我和我的家人,还恐吓坐在这儿的雷吉。那些该死的警察都在做些什么?”

  “据我所知,斯韦女士,昨天夜里他们已经实施了一次逮捕行动。现在,警察正在寻找那两个烧了你们的活动住房的人,他们来自新奥尔良,一个叫博诺,另一个叫皮瑞尼,但警察还没找到他们,我说得对吗,刘易斯先生?”

  “对,先生。我们认为他们现在仍在这个城市里。大人,我想补充一点,就是新奥尔良的联邦检查官准备在下星期初对马尔丹诺和格朗克起诉,他将指控他们犯了妨碍司法罪。所以,他俩很快就会被拘留。”

  “可这是一桩黑手党犯罪,不是吗?”黛安问。

  无论是哪个傻瓜,只要他会读报,都知道这是一桩黑手党犯罪。这是一名黑手党的枪手所进行的一次黑手党式的谋杀,在新奥尔良,这名枪手的家族充当黑手党恶棍的历史已有四十年了。黛安的问题实在是太简单了,但它的含义却再清楚不过了,那就是:黑手党是一支拥有无数士兵的无形的军队。

  刘易斯不愿回答这个问题,所以他就等着法官大人开口。而哈里同样也希望让这个问题就这么过去。于是,法庭又一次为一阵长时间的、尬尴的沉寂所笼罩。

  黛安清了清嗓子,然后用一种更加坚决的声音说道:“大人,等你们这些人能让我亲眼看到一种能够完全保护我的孩子的办法时,我再帮助你们。在此之前我不会帮你们的。”

  “那么你想让他呆在监狱里喽。”这句话芬克是脱口而出的。

  她转过身,怒视着芬克,他俩之间的距离还不到二十英尺。“先生,我情愿他呆在抱留所里,而不是呆在坟墓里。”

  芬克倒在他的椅子里,两眼盯着地板。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了。哈里看了一下他的表,拉上了袍子上的拉链,说:“我建议我们下星期一中午再见,让我们每次用一天时间来处理事情。”

  当西北航空公司的727班机离开跑道飞往亚特兰大时,保尔·格朗克便结束了他的出人意料的明尼阿波利斯之行。他希望在亚特兰大能赶上一班飞往新奥尔良的直达班机。一旦回到家,他打算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再也不出门了,可能在数年之内。尽管他和马尔丹诺之间有着交情,但他对这整个事情感到厌烦了。只要有必要,他可以折断一根拇指或打断一条腿,他可以对几乎任何人进行威胁和恫吓。但他却并不太喜欢偷偷摸摸地对小孩子进行追踪,也不喜欢对着他们挥舞弹簧刀。他靠经营俱乐部和啤酒店,日子过得也满不错,如果那尖刀需要帮助,他得去依靠他的家族。格朗克可不是他家族的成员,也不是黑手党徒。他不准备为巴里·马尔丹诺去杀任何人。

  今天早晨,当他乘坐的班机刚一到达孟菲斯机场,他就接连打了两个电话,第一个电话没人接让他吃了一惊。紧接着他又用备用号码打了一次,想听听电话录音留言,然而电话里仍无声息。他快步来到西北航空公司的售票处,用现金买了一张去明尼阿波利斯的单程机票。随后他又来到三角航空公司的售票处,仍旧用现金买了一张去达拉斯-福特沃斯的机票。接着他又在联合航空公司买了一张飞往芝加哥的机票。他在机场的中央大厅里转了一个小时,不时地注意着身后,但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在规定的登机时间阶最后一秒钟他跳上了西北航空公司的飞机。

  博诺和皮瑞尼曾有过严格的指令。这两个电话意味着两种可能:一是警察已抓住了他们;二是他们已拔营而逃,溜之大吉。无论是哪种可能都使他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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