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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詹克尔的矛头首先指向所谓选择的问题:许多人认为香烟使人上瘾,他也只好勉张同意,因为他和凯布尔意识到,他若不同意,人家会把他看成一个笨蛋。可是,话说回来,香烟或许并不会使人上瘾。这个问题谁也说不清,即使搞研究的那些专家也和别人一样相互矛盾,有人说它让人上瘾,又有人说否,但他本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看到什么证据,能明确地肯定吸烟使人上瘾。就他个人而言,对这种说法决不相信。他抽烟已经抽了20年,唯一的原因便是他喜欢抽烟。一天抽20支,只抽焦油含量低的烟。不,他肯定没有瘾。什么时候不想抽,马上就可以不抽。他吸烟只是因为喜欢吸,他每周打4次网球,每年作1次体检,一切正常,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担优。

  坐在汤顿身后那一排的是德里克·梅普尔斯,这是他第一次在庭上露面。他是在陪审团的大巴开走几分钟后离开的汽车旅馆,本想出去碰碰运气找个工作,此刻却在梦想着不费力气就能获得的滚滚财源。安琪已经看见了他,但她的目光却没有从詹克尔身上移开。德里克突然对案子产生了浓烈的兴趣,这使她困惑不解。自从陪审团隔离之后他可是一直在唠唠叨叨,抱怨个没完没了啊!

  詹克尔一一描述着他的公司生产的8种产品,他走下证人席,站到一张彩色图表前,图表上分别标出了8种产品焦油和尼古丁的含量。有几种香烟有过滤嘴,有几种则没有;有的焦油和尼古丁含量比别的低;对此他一一作了说明,并且把这些区别归为一点:让不同的人作出不同的选择。他为自己的生产线自豪。

  说到这里,詹克尔提出了一个重要观点。派恩克斯生产如此众多品牌的香烟,是为了让每个消费者自己来决定,他或她需要多少焦油和尼古丁选择。选择。选择。选择焦油和尼古丁的含量。选择每天吸几支烟。选择是将烟吸进肺中还是不吸。在香烟对你的身体有多大影响方面,作出聪明的选择。

  詹克尔指着画面上的一包布里斯托尔牌香烟,十分勉强地说它的焦油和尼古丁含量,在8个品牌中,位居第二。若吸得“过量”,是可能会对人体造成损害的。

  香烟是可靠的产品,假如不“过量”吸食的话。但和其他许多种产品:酒、奶油、糖、手枪等等一样,毫无节制地滥用香烟,也可能成为一种危险品。

  在跟德里克隔着一条过道的那个座位上坐着的是霍皮,他顺道来法院看看案子最新的进展,同时看一眼米莉,用微笑和她打个招呼。米莉看见他心里既高兴,又很犯疑,不知他最近为何对案子突然着了迷。今夜是陪审员们私人会晤的时间,霍皮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巴不得立刻走进米莉的房间,在那儿消磨3小时,但他心里一点儿也未想到夫妻间的那个乐事。

  哈金法官宣布休庭吃午饭时,詹克尔关于广告的证词正接近尾声。他的公司确实在广告上花了成吨的钞票,但与啤酒公司、汽车公司或者可口可乐相比,为数并不算多。无论生产的是何种产品,在这个竞争如此激烈的世界上,要生存,不作广告绝对不成。当然,儿童们确实是看到了他公司做的卷烟广告,但是有谁能设计出一个广告牌,让孩子们的眼睛无法看见?他们父母订阅的杂志,谁有办法不让他们去看?这是办不到的嘛!

  詹克尔承认他曾看到过这样的统计数据,吸烟的青少年中有85%的人吸的是广告做得最多的3种牌子的卷烟,但是成年人不也是一样吗?谁也无法设计出一种以成人为对象、同时又不会使青少年受到影响的广告嘛。

  费奇坐在后排附近的一个位子上,观看詹克尔演出。他右面坐的是卢瑟·范德米尔,全球最大的烟草公司特雷科的总裁。范德米尔是烟草行业4巨头的非正式的领袖,也是让费奇买账的唯一的人。而他也有着令人困惑的天才,能够容忍费奇他们在玛丽·马洪尼饭店角落里的一张桌上吃着午饭。到目前为止,詹克尔的演出颇为成功,这使他们松了一口气,但他们知道最糟糕的情况不久就会出现。巴克在《莫卧儿》上发表的那篇专栏文章,破坏了他们的胃口。

  “你对陪审团有多大影响力?”范德米尔一边没精打采地吃着菜,一边问。

  费奇不想如实作答。他也不能这么办。他那些肮脏勾当,除了他手下的几名侦探,决不能让旁人得知。

  “一般。”他答道。

  “一般也许不够吧?”

  “你有什么高明的建议?”

  范德米尔没有立即回答,他正研究在邻座为顾客订菜的年轻女招待漂亮的大腿。

  “我们正在干一切能干的事,”费奇说,口气是少有的热情。可是范德米尔依然感到恐惧,而且理由还很充分。费奇也明白压力是多么巨大。陪审团倘若作出给原告巨额赔偿的裁决,派恩克斯和特雷科都不会因此而破产,但结果将会是一团糟,而且影响将极为深远。根据公司内部的一项研究作出的预恻,四大烟草公司股票的净值,将立即损失20%,而这还仅仪是开始。该研究同时还预言,在陪审团作出这样裁决后的5年之中,将会出现100万起肺癌诉讼,仅仅是付给律师的手续费,每起诉讼就要花上100万美元,而打完这100万起官司,究竟要付给原告多少赔款,更是无法估计。这大难临头的情景将会导致烟民们的集体诉讼。届时,烟草公司可能真会破产。而烟草公司的破产又可能会促使国会的议员们作出认真的努力,通过立法禁止卷烟的生产。

  “你手上的钱够花吗?”范德米尔问。

  “够了。”费奇说,心里却在又一次打鼓,不知道他那位亲爱的马莉会开出什么价钱。

  “基金目前还很充裕吧?”

  “是的。”

  范德米尔嚼着一小块烤鸡:“你干吗不挑出9个陪审员,每人干脆给个100万?”他说完又无声地笑了笑,仿佛这只是开开玩笑而已。

  “信不信由你,我倒还真这样想过呢。可是这太危险了。弄不好要坐牢的。”

  “我不过是开开玩笑而已。”

  “我们办法有的是。”

  范德米尔收敛了笑容:“我们一定得打赢,你明白吗,兰金?我们一定得赢。要花多少,随你的便。”

  一周前,哈金法官根据尼可拉斯·伊斯特尔的书面要求,对午饭的规定作了一点小小的改变,同意让两位候补陪审员和12名正式成员一起进餐。这两名候补都是男性,一个叫亨利·吴,另一个是夏因·罗依斯。

  亨利曾经是南越的一位战斗机驾驶员,在西贡陷落的次日,他的飞机一头栽入了南中国海。被美军的救护船捞起后,在旧金山一家医院中接受了治疗。他花了1年时间才把老婆孩子经过老挝、柬埔寨和泰国,接到了旧金山。在那儿住了两年,最后于1978年来到比洛克西,吴买了一条捕虾船,加入了人数日益增多的越南渔民的行列,本地的渔民反倒被他们压得透不过气。他的最小的女儿去年高中毕业时得了全班第一,进入哈佛后领取全额奖学金。他已买了第四条捕虾船。

  他心甘情愿前来履行担任陪审员的义务。他和别人一样爱国,而且决不亚于上校赫雷拉。

  尼可拉斯当然是立即和他交上了朋友。他决心要让亨利·吴和12名正式陪审员平起平坐,参加最后的审议。

  鉴于受到隔离后陪审团的心理状态,凯布尔决定尽快结束案子的审理。他把证人减少到5名,计划最多用4天时间让他们作证。

  詹克尔走上证人席继续作证,下午开庭后的第一个小时,往往是一天当中洁问自己的证人最糟糕的时刻。

  “你的公司正在采取什么行动,与未成年人吸烟这一现象作斗争?”凯布尔问。詹克尔不着边际地唠叨了1小时。为某一个慈善事业捐赠了100万。为作广告宣传投入了100万。仅去年一年,就花掉了1100万美元。

  有时候他说的话,听起来好像他是厌恶香烟似的。3点钟法官宣布休庭喝咖啡。休息结束后,罗尔开始了他的反洁他提出的第一个问题便很刻毒,一下子让被告证人把事情搞得越来越糟。

  “贵公司为了促使人们吸烟,不惜投入400万美元。可一旦他们由于吸了你们的香烟而生病之后,贵公司却不愿拿出一个子儿来帮助他们。这是事实吗,詹克尔先生?”

  “这难道是一个问题吗?”

  “当然是。你回答!”

  “不,这不是事实。”

  “好。那么请问,贵公司最后一次为烟民的医疗账单支付过一个铜板是在何时?”

  詹克尔耸了耸肩,低声咕哝了一阵。

  “我很抱歉,詹克尔先生。你说什么我没有听见。我现在把问题重复一遍。贵公司最后……”

  “你的问题我听见啦!”

  “那你回答呀。贵公司什么时候曾经帮助吸你们香烟的人支付过医疗账单,你只要给我们一个例子就成。”

  “我记不得了。”

  “如此说来,贵公司对自己的产品是拒不负责喽?”

  “决非如此!”

  “好。那就请你给陪审团举一个例子,说明贵公司是如何为自己生产的香烟负责的?”

  “我们的产品是完美无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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