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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一点不错,这是她第二次酒后驾车受到处罚了。上一次我曾设法没有让她上报,这次我不知道会怎么样,她突然成了整个城里谈论的焦点,感谢上帝她并不曾伤害过任何人。”费尔普斯把车子停在一个车场围栏旁的路边上。“她已经进行过五六次戒酒。”

  “五六次。她对我说进行过三次治疗。”

  “瘾君子的话不能相信,在过去十五年中光我知道的就不下五次。她喜欢去的地方是一家名叫春之溪的很时髦的戒酒中心。那家店的规模不大,就坐落在城北几公里外的一条河上,非常清静优雅,是专供有钱人使用的。他们在里面戒酒和疗养,好吃好喝,做健身和桑拿,都是那些最时髦的事。那是个好得人人都想去的地方,我总觉得她在今天晚些时候会去那里,她有些朋友会帮她去登记,她在那里很熟,那儿差不多算是她的半个家了。”

  “她会在那里呆多久?”

  “不一定,至少一星期,也曾在里面住过一个月。一天的花费是二千美元,当然他们会把帐单寄给我,不过我倒不在乎。只要能帮她,花多少钱我都在所不惜。”

  “我能做些什么?”

  “首先,我们要想办法找到她,几个小时后我就给我的秘书们挂电话,先查清她在哪里,眼下她的去向应该不难判断,我断定她会出现在戒毒所,很可能就在春之溪。我还要去争取不让报纸披露这件事,恐怕要花上几个小时的时间,根据最近报界的动向看,这不大容易做到。”

  “我很遗憾。”

  “一旦找到了,就需要你去看她,带些花和糖果。我知道你很忙,对你面临的问题我也略知一二,还有,嗯——”

  “九天。”

  “对了,九天。好吧,想办法找找她,帕契曼的事结清后,我建议你回芝加哥去,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留下她一个人?”

  “是的,听起来很不顺耳,但必须要这样做。她问题不少,原因也很多,我承认我算是原因之一,但有许多事情你不了解,她的家庭是另一个原因。她很喜欢你,但你给她带回了许多恶梦和痛苦,不要因为我的这些话而记恨我,我知道这些话有点伤感情,但我说的都是实情。”

  亚当透过车窗凝视着街对面的停车场围栏。

  “有一次她有五年滴酒未沾,”费尔普斯继续说道,“我们以为她不会再犯了。后来萨姆被定了罪,接着是埃迪的死,她参加葬礼回来后便一蹶不振,我想过很多次了,她也许永远摆脱不出来了,你最好还是离开她。”

  “可是我爱她。”

  “她也爱你,但你的爱需要有一段距离,你可以从芝加哥给她写信,寄明信片,过生日的时候给她寄上一束花,一个月打一次电话,聊聊电影啦,小说啦,但不要谈家事。”

  “那谁来照料她呢?”

  “她已经是接近五十岁的人了,亚当,她在大部分时间里独立性一直很强。她的酗酒史已有多年,对此你我都无能为力。她知道自己的病,她想保持清醒时就能够保持清醒。你并不是个能给她带来好的影响的人,我也不是,对不起。”

  亚当沉重地呼吸着,他的手紧握着车门把手。“对不起,费尔普斯,如果我使你和你的家庭感到难堪的话,我不是有意识要那样做的。”

  费尔普斯笑了笑并把一只手放到亚当的肩头。“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的家庭比你的家庭遇到的麻烦要多得多,我们的处境更为艰难。”

  “这一点,先生,很难让人相信。”

  “是真的,”费尔普斯说着递给他一个钥匙环并指了指停车场里面的一幢小房子,“到那里登记一下,他们会带你去找车。”

  亚当打开车门下了车。他目送着奔驰车缓缓离开,消失了踪影。当亚当走进停车场围栏的大门时,他怎么想怎么觉着费尔普斯·布思实际上还在爱着他的妻子。

  三十六

  退役上校乔治·纽金特对奈菲的心脏病发作一点也不感到有什么不安。那老家伙在星期一上午干得还不错,他度过了危险期,正在很安静地休息,反正再有几个月就要退休了,得场病对他来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奈菲是个好人,只是已经老朽无用,不过是在熬他的养老金而已。纽金特眼下正在争取监狱负责人的位置,他需要明确自己的策略。

  他现在正面临着一个很棘手的问题。离凯霍尔的行刑时间只剩下九天了,由于刑期定在下周三午夜过后一分钟开始,所以如果那仅有一分钟的一天不作数的话,实际上只有八天了。事实上下周二是最后一天。

  他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闪闪发亮的笔记本,皮封面上很讲究地印着密密西比规程几个字。那是他的杰作,是他两周来辛勤整理的结果。当奈菲把以前有关执行死刑的一堆杂乱无章的管理规定、简介和核对清单一古脑丢给他时,他着实吃了一惊,他们竟能如此这般地执行死刑不能不说是个奇迹。不过,现在终于有了详尽的计划,而且在他看来是一份经过精心推敲的完美计划。那份材料足有两英寸厚,一百八十多页,里面当然要处处都可见到他本人的大名。

  卢卡斯·曼在周一早晨八点十五分走进办公室。“你迟到了,”纽金特厉声说道,俨然一副总领一切的派头。曼只是一名普通律师,而纽金特是行刑队队长;曼对自己的工作很是知足,纽金特则野心勃勃,而且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里一直被这种野心驱使着。

  “那又怎么样,”曼站在桌子前的一张椅子旁说。纽金特仍然穿着他的标准服装,一条熨得没有一丝皱折的深橄榄色裤子和一件浆得笔挺的颜色相同的衬衣,里面穿件灰色T恤,脚上的浅黄色牛皮靴擦得锃亮,他走到自己的桌子前站下。曼很讨厌他。

  “我们还有八天时间,”纽金特说,好像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件事。

  “我记得是九天,”曼说,两人都站在那里。

  “下周三不能算,我们只剩八天了。”

  “随你怎么说吧。”

  纽金特直挺挺地在椅子上坐下。“今天有两件事。第一,我这里有一份手册,是我为执行死刑整理出来的,是一份非常完备的规程,结构非常严谨,带有索引和注释,我希望你能仔细核对一下里面的各项规定,看看是否有不合时宜的地方。”

  曼望着那黑色活页夹子却并没去动它。

  “第二,我每天要一份有关全部申诉情况的报告。就我所知,至今天早晨为止还没有遇到什么法律上的障碍。”

  “没错,先生,”曼答道。

  “我每天早晨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一份有关最新动态的书面汇报。”

  “那你就请个私人律师吧,先生。你并非我的老板,我要是写一点供你早晨喝咖啡消遣的东西就不得好死。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会同你讲,但我不会给你写书面材料。”

  唉,多么令人扫兴的平民生活,纽金特渴望着军队中的纪律,该死的律师。“好吧,请你核对一下这份规程好吗?”

  曼把它打开翻了几页。“我说,没有这东西我们也已经执行过四次死刑了。”

  “坦率地讲,我对此感到很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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