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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丰收。

  这个词在她内心深处回响。他们准备庆祝果实的丰收,准备采摘、挤压葡萄,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知道这一切,可她就是知道,而且身体的一部分很想参加。

  驶到停车场,霍布鲁克将车靠边,面对大路停在一棵树下,一会儿好迅速撤离。

  老师打开车门跳了出来,“我们赶快行动。”他说。

  外面传来吟唱声,几千个声音和谐地交融。她站在车旁,一动不动,凝望着葡萄园和延伸的草坪。霍布鲁克和凯文正忙着往外却箱子。

  此时此景仿佛是一场众人参与的摇滚音乐会,几千人纵情欢唱,吟唱着古希腊的颂歌,和声优美动人,这是小时候母亲们为她唱的曲子。人群成队地排着,手臂搂着彼此的肩膀,随着音乐轻轻摇晃。

  只是……

  只是在人群的前方有小小的红点,那是被撕裂的男人、女人、孩子和动物的尸体,散落在地,无人过问,好像一场聚会扔弃的垃圾。

  山顶上隐约有几个女人在撕咬一匹死马。

  歌唱停止了,人群突然安静下来,好像他们听到了命令,尽管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佩妮罗意识到霍布鲁克是对的,这些人接受狄俄尼索斯的暗示,他的心情决定着他们的喜乐,他们不仅崇拜他,还和他紧密相连,他们的思想感情是他的附庸。

  行动开始了,人群中爆发出狂热。

  人群开始向葡萄园四周散去。

  “我们需要帮手,”霍布鲁克说,“别看了,过来拿箱子。”

  他也看见了这一切,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她过去帮忙时,发现凯文沉默不语,脸色苍白。她想告诉他们不要担心,告诉他们如果被捉住,他们不会被撕成碎片,然而她知道这不是真的,他们会被杀死。

  而她不会。

  她是他们中的一员。

  他们把一半箱子放在主路上,然后快速走到停车场。她很想感到紧张、焦急,希望霍布鲁克的紧迫感能传给她一些,这样她就可以动作迅速,可是她并不觉得紧张,她尽量加快步伐,只是因为大脑要求她这样做,而心里却认为这没有什么大的必要。

  霍布鲁克在停车场边停下,从一棵大树下穿过,凯文和佩妮罗紧随其后。前面仓库旁的两座建筑之间排着四辆卡车,里面装满了丹尼蒙葡萄酒。她想起了电影《身体掠夺者的入侵》中的一幕,剧中人用卡车将种子运到别的城市,别的州。这里也会发生同样的事吗?他们是不是想通过葡萄酒把那种放荡的生活方式扩散到其他地方?旧金山?洛杉矶?凤凰城?丹佛?芝加哥?还是纽约?

  这似乎合乎逻辑,她想。

  令人吃惊的是那些人还能保持清醒,知道这样做。

  肯定是玛吉丝母亲。

  “我们绕过去,”佩妮罗对霍布鲁克说,“旁边有条小路通到主楼,葡萄酒就是在里面生产的,他们从仓库看不到我们。”

  “仓库?那更好,”霍布鲁克说,“葡萄酒肯定全部藏在里面。”

  “他们在仓库装车,我们要是过去会被发现的。”

  “希望火能烧到仓库。”

  “走吧。”佩妮罗说。她领着他们从卡车后面绕过去,来到一辆翻倒的房车后面,她停下了脚步,手里抬着的箱子愈显沉重,于是她放下箱子。

  “你做什么?”霍布鲁克小声地问。

  “我的手抬不动了。”

  “过来,”凯文说,“我们俩换换,我的箱子可能轻些。”

  “你觉得这些东西够用吗?”交换箱子时佩妮罗问道,“好像烧不起多大的火。”

  “所以说仓库是个点火的好地方。”

  “要不我们把房子烧了。”凯文建议道。

  房子?她没想过房子也会被烧掉,可是肯定会的,她还没仔细想过,在潜意识里,她觉得在葡萄园烧起来,火还没有蔓延到房子时,救火车就会赶到。

  然而不会有救火车。

  她望着房子,那是她的家,她所有的一切都在里面,在她的卧室里,她的书、照片、日记和纪念品。如果房子被烧毁,任何东西都不会留下,她只剩下身上的衣服,要是母亲们死了……

  至少她可以救出一个相册。

  “屋里没有葡萄酒,”霍布鲁克对凯文说,“我们来是要毁掉他们的酒。”

  佩妮罗把凯文给她的箱子放下说:“我得进去拿点东西。”

  “不行!”霍布鲁克命令道。他四处望了望,压低声音说,“不行。”

  “我要去。”她不想争论,不想在他们的劝说下改变主意,于是快速跑过一辆宝马车,向屋子的大门奔去。

  “佩妮罗!”凯文在身后喊道。

  她继续向前跑,没有回头。门没有锁,她打开门,进去前先朝里面张望。

  一切完好如初。

  当然,这里是女祭司们的家,她们是神的左膀右臂,没人敢大胆闯进来。

  在一分钟之内她就可以上楼把相册取出来。

  她急忙走进屋子,没有关门,跑过玛吉丝母亲的书房来到大厅,上楼,进了卧室。

  狄恩的母亲正在床上和一位女人做爱。

  她们并排躺着,女人的头埋进狄恩母亲叉开的双腿间,她立刻就看见了佩妮罗。

  佩妮罗站在门边没有动,本来没有的恐惧和紧张此刻突然爆发。

  显然是感到了异样,那个女人把头从狄恩母亲的双腿间抬起,懒洋洋地朝门口望,她看见佩妮罗后坐了起来,“是她!”她指着佩妮罗兴奋地喊道,“是她!”

  就在一瞬间,不费吹灰之力,她抓住女人的脖子,一拧,随着喀嚓一声,女人的身体瘫软下来,倒在床上。

  佩妮罗看看死去的女人,然后望着狄恩母亲的眼睛,“我来拿相册。”她怯怯地说。

  狄恩的母亲木然地点点头,她看上去醉得有些昏昏然,但似乎知道发生的一切,“你走吧,”她说,“拿上你的东西走吧,我不会告诉她们你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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