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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不,不是嘲弄。倒是你,为了没有另一个可以信赖的身体,为了没有另一种禁锢,而为之心碎。这是马瑞斯绝对不干的。”

  没有回话。

  “我们不可能是你的马瑞斯。”我接着说:“也不可能是那个幽冥主人桑提诺。我们不是艺术家,没有伟大的景象足以引导你向前;我们也不是邪恶集会的头目,确信能判决一个兵团有罪该下地狱。幽冥王国,幽冥光辉的托管地,是你非拥有不可的。”

  从我的眼角,我可以看到卡布瑞点头以示赞同。我闭了一下眼睛,好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

  阿曼德不动声色。

  “你必须咬牙忍受这种空无之苦,找出驱使你坚持下去的东西。如果你跟我们一起,你一定会失望,那时你将摧毁我们。”

  “如果能过这种苦刑呢?”他望望我,双眉紧攒。“我怎么开始呢?你们行动时,像是上帝的右手挥自如;这个世界,这个马瑞斯居住的真正世界,对我来说,却是超出我的能力范围;我未曾住在里面过,只站在玻璃门外,我如何能真正进入门内?”

  “我不能为你指出一条明路。”我说道。

  “你必须探讨这个时代——”卡布瑞打岔着。她声音镇定而有命令之意。

  当她开口时,他直视这她。

  “你必须了解这个时代。”她接着说:“从文学、音乐、艺术去了解。你刚重新回到地球——正如你自己的形容,从现在起,要住进这个世界里。”

  他没有回复;尼克遭到洗劫的房子,地板上的书,一堆西方文明史,这些影像一闪而过。

  “哪里还有比大道上的剧场,更能识透全世界的地点呢?”

  他仍然愁眉苦脸,把头转开,好像在驳回她的话,但是她无意放松。

  “你的才华在于领导集会,你的集会仍然是存在的。”

  他发出自暴自弃的声音。

  “尼古拉斯是雏鸟——”她说:“他可以教导有关外面世界的事,但是他不能领导他们。那个名叫伊兰妮的,天分极高,她会有办法让你加入。”

  “他们的游戏对我算什么?”他低语着。

  “那是一种生存的方式。”她说:“在目前,生存是最重要了。”

  “吸血鬼剧场!我宁可自焚而死。”

  “好好想一想,”她说:“这其间自有一种完美性,你是不能否认的。我们是凡人的幻影,而舞台则是真实的幻影。”

  “那种可憎的东西——”他说:“黎斯特叫它做什么?微不足道的小把戏?”

  “那只是对尼古拉斯而言,因为尼克将会弄些怪诞的哲学理念——”她说:“往后的日子,你不能再活在怪诞的哲学理念中,你要活在当马瑞斯学徒时的那种生活,你要了解时代的变迁。再说黎斯特并不相信邪恶的价值,你是相信的,我知道你相信。”

  “我就是邪恶——”他似笑非笑:“这不止是相不相信的问题,是不是?你们认为我真的能够改变三个世纪以来,我所依循属灵的紧身途径,却转趋放荡而纵情声色之路吗?我乃是邪恶之圣者——”他几乎失笑抗议说:“我可不能堕落为寻常邪恶,我不甘心。”

  “那就化为不寻常——”她说着,口气微显不耐烦:“如果你真是邪恶,纵情声色于放荡怎么是你的敌人?不正是世俗名利、肉欲于邪念,三位一体的腐蚀人性吗?”

  他摇着头,好像在表示他不在意。

  “你更关心的是心灵精神而非邪恶本质——”我打岔道,一边说一边仔细端详他:“是不是呢?”

  “是。”他脱口回答。

  “不过你看不出吗?酒在水晶杯里呈现的颜色,也可以是精神的——”我接着说:“脸上的神情,小提琴演奏的音乐何尝不然?一个巴黎剧场,大可以在实体中注入精神层面,某些形而上的内容。截至目前为止,我不知道有哪种强有力的形式于实体,你不能在其间找到属心灵的另一面。”

  他内心某处微微抖动,他却不予理睬。

  “用声色之娱去引诱观众呀!”卡布瑞说:“不管是为上帝还是魔鬼,好好利用剧场的功能于力量吧!”

  “你主人的绘画,难道不是精神面的?”我问道,思及这点,我觉得自己的心炙热了起来。“难道在看到他的杰作后,有谁敢否认那是心灵之作?”

  “我曾经问自己这个问题。”阿曼德回答:“不止一次而是很多次,绘画是精神的还是感官的?画中的天使,是被物质所役呢?还是物质已转化升华了?”

  “不管他们后来对你施加什么,你从来没怀疑主人图画的美好价值——”我说道:“我深知这一点,你从不怀疑。对了,是物质转化升华了,一旦画笔停止,画就变成魔术;就像在杀戮时,血停止而不再是血,就变成了生命。”

  他的眼睛润湿。但是没有其它幻象出现,他回到往事的记忆里,那是属于他的独自旅程。

  “感官于精神,肉于灵乃一起溶在剧场,正如绘画一样。”卡布瑞说:“在我们的天性中,情欲之魔确实是存在的。就拿这些话当做你打开心窗之钥匙吧!”

  他闭目良久,好像要把我们关在外头。

  “去找他们,去听尼克的演奏——”她说:“跟他们一起创作出吸血鬼剧场的艺术。你必须从失败中,走出能够重新给你支力量的路来,否则的话,未来绝无希望可言。”

  我真期盼她的说话不要这么直截了当,那么一语中的。

  但是他点头了,嘴抿紧,露出苦涩的笑容来。

  “对你真正最重要的事是——”她缓缓的说:“你应该走向另一个极端。”

  他茫然的瞪着她,根本不可能了解她的意思是什么;我则觉得那是太残酷的事实,实在不宜形之于口。不过他并没有驳斥,他陷入沈思,脸上神情再次恢复平静于孩子气。

  有很久一段时间,他只凝视火光,然后嗫嚅着开口说:

  “你们为什么非走不可?”他问道:“再也没有谁跟你宣战了,没有谁想驱逐你们,为什么不能跟我一块儿,建立这个小小事业?”

  这是意味着他将接受卡布瑞之建议?去跟他们一起,成为大道剧场之一份子吗?

  他没有反驳,只是再一次问道:为什么不能也参与模仿人生的创造?那不正是我所表示的,在大道上模仿人生?

  他没继续追问,他明白目睹剧场于尼古拉斯,对我来说都是无法忍受的痛苦,我甚至不能真正逼他参与,这纯粹是卡布瑞的提议。他也明白,再对我们施压已嫌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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