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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她向巴巴拉介绍说,她的工作将是协助摄像,作市场调查的助手,直接为撰稿部收集附加资料。她最后跟巴巴拉说她喜欢巴巴拉,如果巴巴拉愿意,这份工作就给巴巴拉干。

  巴巴拉当面向艾迪丝·斯但尼兹夫人表示感谢,表示她愿意干,并且说这份工作听起来很有趣儿。“有趣儿,嗯!”艾迪斯·斯但尼兹说着剪断了黄色毛线头儿。“不会那么轻松。”

  说实在的,雇个人照看克利斯蒂安和艾妮特比被雇用还难。巴巴拉转了一大圈儿找到工作后就回家了,开始挑选保姆。

  她先后回绝了好几个人:一个名叫普托·里坎的妇女,这个人总是面带微笑,可是不讲英语;一个黑人妇女,浑身上下尽是杜松子酒和水果口香糖味儿;一个年纪较大的妇女,来见她时带了一条拐杖和一个取暖垫,说什么她有关节炎;还有一个长相漂亮的瑞典姑娘,她想当模特儿,不过当模特儿之前她可以光给人看孩子。这个姑娘几乎每天在外面寻找那些有可能帮助她成为模特儿的人,很晚才能回来,所以提出来她能不能每天中午开始看孩子。

  还有些人回绝了巴巴拉:一个是典型的美国式保姆,表情严肃,心地善良,非常可心,她问巴巴拉他们雇没雇用别的保姆,因为她只是看孩子的,她拒绝清扫,做饭,洗衣服,跑腿传舌;还有一个从巴拜杜来的黑人妇女,说起话来轻快而有节奏,她说她只找住在七十街附近第五大街的住户,因为她的朋友都在那儿附近干活,每天要在七十二街的操场见面;还有一个中年同性恋者,这个人看上去倒满不错,可是她告诉巴巴拉她无法给巴巴拉干活,她觉得巴巴拉房子的摆设使人有一种太沉闷的感觉,她知道她在那样极为消沉的环境里没法生存。

  就在巴巴拉开始觉得,她永远也不可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安排生活时,维拉·索察克出现了。索察克夫人讲英语,稍稍有点口音,她介绍说她虽然出生于波兰很富有的农场主家庭,但战争期间她被送到了英国。她的父母和两个兄弟被关进德国集中营,土地也被元首给没收了。在英国时,她遇到了一个捷克人,名字叫波夫洛夫·索察克,和她结了婚。后来他们搬到纽约,他丈夫在五十六街一家很有声望的海关裁缝店做事。他们自己没有孩子。索察克夫人对孩子亲得不得了。她曾经给别人看过孩子:她以前的雇主是布隆明戴尔商店的进货员,名字叫纳曼·马库斯,离了婚,就在马库斯离婚后搬到得克萨斯时雇用了她。她拿出来几封非常好的推荐信,巴巴拉当场雇用了她,每周八十元钱——这个数恰恰是巴巴拉每周从《哈佩尔市场》所挣到的。

  巴巴拉当初作出要找工作的决定是个生死存亡的问题。她心中一直在琢磨着人们会如何看待她。她发现有些人,比如托比·格里弗伊丝·维尔斯羡慕她时,她倒觉得很惊讶。一九六○年初春,她和托比一块吃午餐。托比正有身孕,肚子大极了,穿了一件用两片衣料拼在一起的淡绿色外套,上身是一件加肥罩衫,下身是一条袋式裙子,腰间扎着一条松紧带。他们在第五大街附近,一家很讲究的法国饭店见的面。巴巴拉的工作,那些模特儿和摄影师的轶事强烈地吸引了托比,对她更有吸引力的是巴巴拉能以批发价买到模特儿服装。

  “太令人着迷了。”托比说。她那显而易见的羡慕之心使巴巴拉大为震惊。她本来没打算让自己的朋友如此艳羡。

  “没有那么迷人。”巴巴拉说,“我整天锁边,烫裙子。大部分时间就象是个高级的洗衣女工。”

  “你看上去哪象什么洗衣工啊。”托比羡慕巴巴拉那身多纳德·布鲁克斯长裙和新做的爆炸式发型。

  “你那一对儿孩子怎么样?”

  “这两个孩子可把我坑苦了。和书上讲的一样。”

  她们没有什么话可说了。托比没想告诉巴巴拉她丈夫现在是BBo&o公司的总会计师,他承认和他的女秘书有那种风流韵事,她现在怀着的孩子成了他们之间和好的纽带。巴巴拉不想告诉托比她心里十分内疚,她每天早晨巴不得离开公寓和孩子。她心感不安,因为她的孩子实际上是让一个陌生人带大的。她贪婪地读杂志上刊登的每一篇心理学文章,文章说父母和孩子在一起的时间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时间质。

  巴巴拉和托比不知不觉地来到外边的人行道上,就此道了别。她们心中都明白,尽管她们有那种“另寻新欢”的朦陇打算,她们是不会那样做的。什么多色棱形花纹袜子,无休止的桥牌游戏和钻石订婚戒指早已成为过去。每个人的现实都是个令人担心的未知数。

  伊万吉兰·杜登对她女儿的活动能力感到惊讶。巴巴拉一直吃新鲜蔬菜,不再吃那些速冻的了,这使她深受感触。她现在感到宽慰的是巴巴拉那种绝望情绪已经烟消云散。

  “我真看不出你是怎么干的,不过我打心眼儿里高兴。”她母亲说。

  “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你吧:我列了各种清单:有菜单,家务清单,工作清单,还有育儿清单,购物清单,就连各种清单我也列成了清单。”母亲和女儿都大笑起来。伊万吉兰·杜登心想,巴巴拉这股热乎劲儿究竟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1960年7月,艾利克斯和莎拉·罗斯趁他们不太忙来到东部看望孙子和孙女,例行一年一度的责任。巴巴拉担心他们可能不会赞同她工作这一轻率的举动。结果恰恰相反,莎拉·罗斯和维拉·索察克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艾利克斯·罗斯主动给她出了不少主意,告诉她要如何博得老板的信任,好给她增加工资,得到更高的头衔。

  “你如果再要孩子那该怎么办?”莎拉·罗斯问道。

  这个问题使巴巴拉消除了防范心理。她早忘了她和狄克刚刚有了艾妮特时,曾经答应过狄克的父母要四个孩于,所以她回避了这个问题。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讲她不想再要孩子了。实际上,就连跟狄克她也没说过——这个话题他们从来就没谈过。

  艾利克斯信心十足。“下次我再见到你的时候,你就该是个副总裁了。”他说着吻了吻巴巴拉。这还是第一次。莎拉罗斯也跟着吻了吻巴巴拉。巴巴拉打心眼儿里感激她的公公和婆婆。艾妮特出生时,他们来到这儿就很活跃,现在巴巴拉有了自己的职业,他们似乎对她更关心了。巴巴拉吻别了公公婆婆,结婚以来她第一次希望他们下次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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