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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我记得,接下来就是我进了天堂!我是说摇摆停止了,呼啸的大风也停止了。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高大、最壮实的男人把我从裤形救生器里抓了出来,好象我是他杂货口袋里的什么东西。他把我放下,扶着我站直,要不然我会脸朝下瘫在地上的。”她停了停。“我哭没哭?亲爱的,我象小孩似地大哭,同时又在嘲笑一切!”她又停了停。“那大个子只说,‘好了,好了,小姐,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他万万不会知道,我现在还经常梦见那一幕。醒来真想大叫一声!”

  ***

  纳特站在拖车式活动房的门道里看着裤形救生器回到眺望厅,又一次装上人出现了。“我猜只用了一分钟,”他说。“照这样的速度——”他默默地摇了摇头,转身走回去抓起步话机。“办公室要奥立弗,”他说。

  “我是奥立弗。”

  “干得不错,军士长。”

  “谢谢。有事吗?”

  “把他们全部吊过去要花很多时间,”他说。“再架一根绳子怎样?两个裤形救生器同时干。”

  军土长很果断。“没有用。从我们发射的角度,我们无法使两根绳子保持足够的距离。在这么大的风里,两根绳子肯定会在半空中缠在一起,一切都会报销的。”

  纳特慢慢地点着头。“我知道你们尽力了。谢谢,军士长。”他放下步话机。

  不一定每个问题都得有答案——正确还是错误。我们需要一小时四十分钟,他思忖着。

  帕蒂坐在桌子旁,手中拿着铅笔和速记本。她用肩夹着电话。“A-b-e-l,阿贝尔,”她重复着。“希维利小庄,北菲塔路,327号。下一个,州长……?”

  帕蒂将名字记下,然后重复了一遍,纳特在一旁听着。

  “奥立弗·布鲁克爵士——伊顿广场93号。伦敦西部一区。”

  这是今天上午刚从华盛顿飞来的英国大使。

  “亨利·提姆斯——康涅狄格州,俱乐部路。”

  这是一家重要电视网的头儿。

  “霍华德,美国钢铁……马柳尔·罗波·加歇亚,墨西哥驻美大使……赫伯特·冯·唐克,阿姆斯特丹石油公司……奥尔特·戈尔丁,美国商业部部长……利奥波德·克隆斯基,苏联驻美大使……。”

  大概每隔十五秒一个名字。用这个速度,记下所有人的名字得花半个小时。纳特拿起步话机。“军士长,你们那边接到人就告诉我一下。我们想知道还有哪些人——没过来。”他走到门道里,望着广场。

  消防队员、警察、闲人,目瞠口呆地望着天上。消防车和抽水机发出“嘭嘭”声,偶尔能听到手提式喇叭的叫声。整个广场湿淋淋的,成了一个肮脏的人工湖。大楼还挣扎着耸立在那里,但到处都在冒浓烟。昔日闪闪发亮的铝合金披叠板被浓烟淹没了。

  28

  7:02—7:23

  吉姆·波特探长和警长、检察长坐在宽大、静寂的办公室里。波特把笔记本放在膝盖上。他有意使自己的声音不带情绪。

  “约翰·康诺斯,”他说,“白人,男性,三十四岁。”他顿了顿。“鳏夫,无嗣。职业:不久前是钢筋工人。”他停了停。“从三年前起有精神病史。”

  警长说:“以后呢?”

  “他妻子死了。”波特的脸色象下了重赌的赌棍,毫无表情。“她死在监狱里了。死在酒鬼号子里。”

  “她是个醉鬼?”

  “她不喝酒。”

  “吸毒?”

  “不。”波特慢慢说道。“胰岛素休克。她是个糖尿病患者。她躺在路上。他们还以为她喝醉了,就把她抬起来。”他小心地合上笔记本。“他们把她扔进酒鬼牢房里,由于没得到治疗,死了。”

  沉默中,警长说:“她身上有没有带什么可以证明她患有糖尿病的东西?”

  “也许有。”波特的语气稍稍带着悲痛。“也许没有人劳神去看。事后进行的调查也不彻底。只有康诺斯对此事非常关心。可他已经疯了。”

  宽大的办公室里静悄悄的。检察长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好吧,”他说。“这么说,他确实怀有深仇大恨,不是闹着玩。但他为什么要选择这幢大楼呢?”

  “我不知道,”波特说。“但是,世界大厦是他得到的最后一份工作。他被解雇了。这里边是有联系的。”

  这种猜测在某种程度上说是有道理的。三个人都感受到了这一点。社会杀害了康诺斯的妻子,而世界大厦正是社会光辉灿烂的新标志,不是吗?

  他们静静地坐着,思考着这一切。

  检察长终于慢吞吞地说:“有时,我想整个世界都他妈的发疯了。”

  “阿门,”警长说道。

  ***

  抢救工作缓慢、几乎是断断续续地进行着,仿佛永无止竟。妇女们被装在帆布口袋里,双脚在两个洞里吊着。几乎无一例外,她们全都吓得眼睛大睁着。有的哭喊着,有的祈祷着。

  宝娜·兰赛是第二十二号。“我不想走,”她对市长说。“我想在这儿和你呆在一起。”

  市长淡淡地一笑,摇摇头。这微笑已不再是他参加竞选时人们所熟知的微笑。这微笑真实地反映出他本人。

  “我要你走,我知道这很自私。”

  “你,自私?”

  “我之所以要你走,”市长说,“是因为你的安全比世界上任何东西都重要。”微笑在扩展,甚至是自嘲。“我们女儿吉尔需要你。”

  “吉尔是大姑娘了。”宝娜四下看了看。“贝特在哪儿?”

  “在办公室里和本特在一起。他们在分别前可怜的一点时间内……”

  “我还以为,”宝娜说,“她排在我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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