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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2)


  “这人是谁?他在胡说些什么?”朱利安上校问。

  “他指的一定是贝恩,”弗兰克说,接着又向迈克西姆扫了一眼。“是田庄上一个佃户的儿子。可是此人无法对自己的言行负责,因为他生来就是个白痴。”

  “那他妈的有什么关系?”费弗尔说。“他不也长着一双眼睛?他知道自己看见了什么。只要让他回答“是’或‘不’就行了。这下你们害怕了,是不是?不再那么信心十足了吧?”

  “能不能把这人找来问一问?”朱利安上校问。

  “当然可以,”迈克西姆说。“叫罗伯特马上到贝恩母亲家,弗兰克,把这人带来。”

  弗兰克迟疑着。我看见他斜瞥了我一眼。

  “快去,看到上帝份上,”迈克西姆说。“我们难道不想把这件事快点了结吗?”弗兰克遵命走出屋去。这时我那心口灼痛的老毛病又犯了。

  几分钟后,弗兰克回到藏书室通报说:“罗伯特是开着我的车去的。只要圆恩在家,十分钟内准到。”

  “下雨天他肯定在家,”费弗尔说。“不会出去的。我会让你们各位看我如何使这人开口。”他笑着看看迈克西姆,仍然涨红了脸。他激动得浑身冒热气,黄豆般的汗珠挂了一头。我注意到这人颈背上的肥肉都堆在衣领外面,耳朵又长得特别低。那种花花公子般的好相貌寿命不长了。此人已经肥得不成样子,浑身都是赘肉。他又拿了一支烟。“你们几位在这儿像是组织了一个小小的帮派,”他说。“谁都不肯出卖别人。连地方上的行政官也入了伙。不过我们当然不能把新娘子算在里头。做妻子的哪有提供证词反对丈夫之理?克劳利无疑捞了不少好处,他也明白要是实话实说,就非砸饭碗不可。要是我没猜铝,在他灵魂深处对我还有一点嫉恨呢。克劳利,当年你在吕蓓卡身上没得到多少好处,对不,花园里的幽径是不是还不够长?这一回倒是容易些了,是不是?新娘子一晕倒,总是对你的殷勤扶持感激不尽。等她听到判处她丈夫死刑那会儿,你的手臂倒是现成的支持呐。”

  事情发生得迅雷不及掩耳,我甚至没来得及看清迈克西姆的动作。我只看见费弗尔一个踉跄,倒在沙发扶手上,接着又滚到地上。迈克西姆正站在他身旁。我觉得恶心,迈克西姆竟接了费弗尔,这不免有失身分。我多希望自己不知道这口事,多希望自己没有在场目击这一幕。朱利安上校铁板着脸,没说一句话。他转过身来,走到我身边站定。

  “我看您最好还是上楼去,”他不动声色地说。

  我摇了摇头。“不,”我低声说。“不。”

  “此刻那家伙什么话都说得出的,”他说。“刚才您见到的这一幕可不特别雅观,是吗?当然,您丈夫做得对,可当着您的面这样做,太遗憾了。”

  我没做声,只是看着费弗尔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他颓然倒在沙发上,用手绢擦着脸。

  “给我端杯酒来,”他说。“端杯酒来。”

  迈克西姆朝弗兰克丢了个眼色,弗兰克便走出门去。屋子里的人谁也不说话。一会儿工夫,弗兰克端着盛放威士忌苏打的托盘走回房间。他调制好一杯酒,递给费弗尔。费弗尔端起就喝,那贪婪的情状简直像头野兽。他把嘴巴凑到玻璃杯上去的时候,表现出一种耽于口腹之乐的下贱样子,上下嘴唇一下子覆在酒杯上,那姿势更是特别。他脸上有一道深红色的印子,那是迈克西姆一巴掌留下的痕迹。

  迈克西姆已再次转过身子,走回到窗口。我看看朱利安上校,发现他正以微妙而专注的目光打量迈克西姆。我的心开始剧跳。朱利安上校为什么要这样盯着迈克西姆看?

  是不是他开始动摇,心底产生了疑窦?

  迈克西姆没发现这目光,他还是自顾自观看雨景.雨势并未减弱,那不绝于耳的滴答声充斥整个房间。费弗尔喝完酒,把杯子放回到沙发旁的茶几上。他呼吸急促,不朝我们中的任何人看一眼,只是呆呆地直视面前的地板。

  小房间里响起电话铃声,十分尖利,十分刺耳。弗兰克走去接听。

  接着他又走回来,望着朱利安上校说:“是令媛打来的。府上的人问,是不是等你回去再开饭?”

  朱利安上校不耐烦地一挥手:“让他们先吃好了。就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他看看手表,又咕哝着说:“亏他们想得出打个电话来。真是选的好时候。”

  弗兰克走到小房间去回话。我想象着线路那一头的姑娘,大概就是爱打高尔夫球的那一位吧。我想象着她在大声对妹妹说:“爸让我们先吃。他究竟干什么去了?排骨一冷会老得没法咬呢。”那边一个小小的家庭今晚也乱了套,他家的作息规矩被我们打破了。所有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一件接一件,互为因果,而归根结蒂都是因为迈克西姆杀了吕蓓卡。我朝弗兰克看看,他的脸色苍白,表情严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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