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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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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地没有,因为他干的那个差事绝不允许他出面购置地产。至于钱,那是一定有的。” “他额角上又没写出来,你怎么知道?” “您怎么啦,太太!那么肥的差事还会没有钱!全部粮食:面粉、糁子、豌豆,一切的一切,样样抓在他手里!当然,他是不会说自己有钱的。别人老打听,老查问他钱是哪儿来的,怎么来的?——这样,他的差事,愿上帝保佑,怕就危险啦……” “到底……还是打听清楚的好。有些人说得天花乱坠:有钱有钱,可是一调查,一文也没有。” “太太,可以这样办:结婚之前要他把钞票拿出来看看。当面看清,骗不了人。” “这倒是个办法……” “他很想娶娜杰日达·瓦西里耶夫娜。他是在尼古拉·亚夫连尼教堂看见小姐的。他一见就喜欢,一见就喜欢!” “你是从别人那里打听到的,还是亲耳听他说的?” “是我们的庄稼汉鲁卡·阿尔西培奇·麦列柯洛夫告诉我的。他卖了一小批豌豆,老爷听说他是我们的人……他说,你们家的小姐真标致。” “他姓什么?” “他叫费朵尔·普拉托尼奇·斯特利任雷。” 母亲忖度着,想到女儿有朝一日会变成“娜杰日达·瓦西里耶夫娜·斯特利任纳雅”,似乎很不好意思①……他也真不该想出这么一个难听的姓啊:难道他还想叫他的“美女”也永生永世姓这个怪姓不成。 ①斯特利任纳雅有“留短头发的女人”之意,故云。 “好吧,”她说,“你回头再来一趟,我先去商量商量。嗳,等等!他爱不爱喝酒?” “说不上爱喝酒,太太!饭前茶后喝一两小杯潘趣酒……” “着着,一两小杯……有的人在外人面前还能管住自己,回到家里就排命灌……好,去吧!” 斯特列科夫一走,母亲立刻到姐姐房里,整整花了一个钟头说服她:“斯特利任纳雅”这个姓并没有任何可耻之处;斯特利任雷家从远祖时代起就定居在边查省,其中一位似乎还当过那个省的贵族长。 姐姐终于屈服了。决定安排一次相亲会,也就是由斯特列科夫去和求婚人约定一个日期,请他晚上来我家喝茶。 四点多钟便开始忙碌起来。刚吃罢午饭,姐姐已经关在自己房里,在穿衣镜前扭动身躯,照来照去。约好八点钟和求婚人见面;也许还来不及把自己看个够,他就突然降临了。 姐姐事先就想好了她的穿戴。她要穿得很朴素,装出谁也没预先告诉她今天的约会,而她在家里一向就是这个样儿。穿一件突出胸部的粉红透纱连衣裙,配上一条紫红腰带——这就行了。发辫里编一串珍珠,胸口别一枚钻石胸针;腰带的扣子也用银钻石的那个扣子。主要的是给人以朴素的印象。然而,常言说得好:缺乏心眼,其害甚于盗窃。姐姐深知这句谚语的含义,因此她不住地划十字,希望她精心设计的朴素装束能够收到预期的效果。 早上,她的额头正中央忽然长出一个疖子来,这使她非常烦恼。“讨厌的鬼疖子!”她惊叫道,用手指按住疖子,几乎哭了。可是疖子越按越红。幸好母亲是个有经验的女人,立刻想出一个主意,把事情对付过去。 “你扎一条抹额①不就完了,”她说,“那小星儿正好盖在额头当中。” ①抹额是扎在额头上的饰物,中镶宝石。下文“小星儿”即指这块宝石。 果然灵验;姐姐扎上抹额,那疖子便被一块相当大的钻石掩盖住了。 七点之前,仆人们扫净了大厅和客厅,抹掉了家具上的尘土,点燃了墙头烛架上的蜡烛;客厅里沙发前的桌子上摆了校形烛台,各处房间里飘散着香烛①的芬芳气息。临了,打开了大厅里的钢琴盖,乐谱架上摆好了乐谱,两边各点几支蜡烛,好象是刚才有人弹过琴。这一切布置就绪时,母亲来到客房里。她打扮得漂漂亮亮,但也不太过火,好象她在家里一向就是这个样儿。因为有客人来,父亲也穿了一件“好”礼服,但是他显然不想插手大家所巴望着的事儿,只是出于礼貌,虚应故事罢了。母亲也不相信他能招待客人,因此特地请了二舅来陪客;二舅是放高利贷的,善于和各种人周旋,应对进退,事事在行。 ①香烛是一种用炭粉和香树脂制的蜡烛,与安息香的作用相同。 “我认识这位斯特利任雷,”二舅说,“去年他亏空了公款,人家给他报信,说有一位钦差大臣就要从彼得堡下来了,所以他来找我想办法。” “怎么人家告诉我,说他在当铺里存了很多钱呢?”母亲惶惑地问。“要是真的有钱,他可以从监护院取一笔款子去填补亏空呀。” “他确实有钱,而且数目不小,不过他的钱没有放在当铺里——嫌利息太少,他是在莫斯科放抵押贷款。商人波古里雅耶夫就欠他十五万——这一点我很清楚。谁肯出大利钱,他就借给谁。” “要是上司查出他的亏空,告了他呢?” “他担心的也正是这个。一般说来,善于营生的人一旦担任了公职,就等于捆住了手脚。依我看,他忽然想要成亲,就是为了好辞掉公事,去经营地产,放债收息。复活节之前,他升了将军之后,就会辞官不干了。” “他可以用娜齐卡的名义买回地嘛。还可以在产粮食的省份……” “他也许会买,不过,他也可以用自己的名义把地契从她手里夺走。” “唔,这就不象话了!……好兄弟,我倒想请教请教你。抵押放债,出息大吗?” “麻烦很多。这种事不是女人干的;你若是把你的钱交给我,我包管给你安排得妥妥贴贴。” 二舅用一种莫测高深的眼光盯着母亲,她觉得他马上要剥下她的贴身内衫了。她脑子里忽然闪过外祖父的警告:格利什卡将来不单要吞掉老头子的钱财,而且要叫全家人破产。想到这个危险,她立刻垂下眼皮,竭力不看二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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