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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有是有,可是不合您的心意。甚至有一位上校呢,不过,他是个鳏夫,有六个孩子,又爱喝两杯。”

  “这样的人不要。”

  “我知道你不要,所以我不替他吹嘘。”

  母亲想起心事来了。眼看冬天会白白地过去,一无结果,她忧心如焚。肉食期快结束了,到处都在谈论别人即将举行婚礼的消息,我们家的待嫁闺女却象施了定身法似地坐在家里。一想起爱女的丑陋面容,她的焦急不安也与时俱增。

  “分明是你不肯卖力,”她责备车托市金娜。“我们折腾来折腾去,光是做衣服就花了那么多钱——结果还是一场空忙。公子哥儿成群地在莫斯科荡来荡去,吵吵嚷嚷——有一个合适的也好呀!”

  “应当耐心等待。好户人家在莫斯科不是住一个冬天,而是住两个、三个冬天,结果还是空着手回去。你到这里来差一年才一个星期①,说要就要,哪能行!”

  ①戏谑语:不几天的意思。

  “真的连一个有苗头的也没有么?”

  “前两天倒听说过一个人,可是我怕说得不对……”

  “谁?说吧!”

  “听说,最近好象有一位地主要从罗斯托夫到这儿来。他很有钱,当过几年贵族长。他这次到这儿来,听说是要娶一个妻子。他是个鳏夫,——大概是孩子管不过来。”

  “唔,象蜗牛一样,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爬到。他的孩子都大了吗?”

  “儿子娶了媳妇,大女儿也出嫁了。”

  “是个老头子吗?”

  “不年轻了。不过身体倒挺强壮。甚至因为那种事儿吃过官司。”

  “‘那种事儿’是哪种事儿?”

  “瞧你,还不就是那种事儿。看来,他是决不会放过那些农奴姑娘的,可是县警察局长把他给告了。”

  “你这个害人精!也不看看你在给什么人做媒!”

  “嗳,我的老祖宗,哪个地主不干那种事儿。只有你的瓦西里·波尔菲雷奇……”

  “不要!我的娜娇哈(母亲忽然用这个并不怎么亲热的小名和外号来称呼姐姐)不嫁给老家伙。何况还得替他带孩子……不要!”

  “依我说,还是年纪大的丈夫好些。爱得深。为了年轻的妻子他都肯咒骂孩子,会把领地过户给妻子。”

  但母亲不信这些臆测之言。她离开座位站起来,在房里激动地走来走去。

  “蠢丫头二十岁了,老嫁不出去!”她唠叨说。“我在她这个年纪早养了三个孩子!你到底找到未婚男子没有?或者你只是胡说八道,什么也没有!”她向煤婆逼近一步说。

  “我口袋里没装着未婚男子。”

  “你既然答应帮忙,就卖力一点!”

  话不投机,越谈越激烈。双方互相指责着。

  “狗东西们,你们咬什么架呀!”终于听到父亲从他房里传出的声音,“不让人家安安静静做祷告!”

  牟托市金娜走了,接着是从普密西哈区来的媒婆;随后,又是从新圣母区附近来的媒婆。登场人物不断变换,谈话的方式和内容却一模一样,直到吃中饭或者母亲自己要出门时才告一段落。

  再说一遍:类似的场面天天重复。在这个腐朽的圈子里,人们从小就不太清楚,什么是符合道德要求的,什么是不道德的,到了成年便完全丧失了对这方面的任何敏锐感觉。“一向如此”——这便是他们的回答,用来为一切活动、一切谈吐、一切念头辩护。舌头长在自己口里,不用花钱去买,脑子里积垢又太多,除了趋膻逐腥,再也没有能力领会其他事物……

  一天,斯特列科夫来报告完当前几件工作后,神秘地说:

  “太太,我找到一个……”

  “什么人?快说!”

  “人倒挺谨慎可靠的。在莫斯科军粮局当局长。现在已经差不离是个将军,听说,到复活节时准会正式升为将军!”

  “老吗?”

  “不能说老……正是男人当令的年岁。大概是四十五六吧。中年人。”

  “老了。”

  “太太,如今的未婚姑娘是不大喜欢年轻人的。”

  “是单身汉?还是鳏夫?”

  “是个鳏夫,太太,不过没有孩子。”

  “你应该打听清楚,他有没有女管家?”

  “女管家嘛……”斯特列科夫支支吾吾。

  “有没有女管家,跟你说俄国话都不懂吗?”

  “哪里的话:他会辞掉她的。等结了婚,他还要女管家干吗?”

  “对对,不应当要了。这你得向我负责。”

  想到女管家,母亲心里有点不安;但是沉默了一会,她又继续追问道:

  “有领地吗?有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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