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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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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们去快活吧!我是没工夫到那儿去的——我干什么都没工夫!我活着就只为了一个目的,找到那个‘自由主义者’,把他劈了!我真不懂为什么有些人惩罚起人来只会抽一顿鞭子,打一顿棍子或者拉拉耳朵。我才不那么干呢!我要把它们都攒起来!”他心中的积怨紧缩作一团,把他的手指头弯得像爪子一样,把他本来就狭窄的胸膛缩得更小了。他咬牙切齿地说:“我要恨起来,就恨个透!” 他停了一会儿,品味着自己的怨恨。 接着,他用一双小眼睛盯住阿马罗,补充说道:“你应该到济贫院路去向这些人祝贺祝贺。那个傻呵呵的书记员居然把镇上最俊俏的姑娘搞到了手!真是艳福不浅啊!” “回头见!”阿马罗说着猛地一转身,沿着街摇摇晃晃地飞跑而去。 在文章见报的那个可怕的礼拜天以后,阿马罗神父最初所担心的只是可能会给自己带来的后果——毁灭性的后果,圣明的天主啊!——让他们出丑丢脸。天哪!要是整个镇上的人都知道,“一个自由主义者”所攻击的那位自负的教士就是他,那就糟了!有两天,他是在恐怖之中度过的,唯恐有着一副女人气面孔的萨尔达尼亚神父会出现在他面前,声音甜蜜地对他说:“代理主教先生请你去一趟!”他用了很多时间考虑怎样加以解释,想出了很多巧妙的回答以及恭维代理主教先生的话语。但是当他发现,尽管那篇文章来势凶猛,代理主教先生却似乎有意充耳不闻时,他便定下心来,考虑起他那受到猛烈冲击的情欲来。恐惧使他变得狡猾了,他决定暂时先不到济贫院路去。 “让风暴过去以后再说,”他想。 两三个礼拜以后,等人们忘记了那篇文章的时候,他将再次出现在胡安内拉太太家里,去看望他将永远爱慕的那位姑娘;但他将避免过去那种亲昵,不再窃窃私语,不再在玩牌的时候坐在她旁边;他决定,以后他可以通过唐娜·玛丽亚和唐娜·若塞帕·迪亚斯的影响,安排阿梅丽亚离开西尔韦里奥神父而来向他作忏悔;他们可以在秘密的忏悔室里达成谅解:他们将商定好谨慎行事,找几处合适的地方幽会,通过仆人传递便条;如能这样谨慎行事,他们的恋爱关系就不会公诸于报端,使他们陷入危险!正当他在为这些巧妙的安排感到高兴时,沉重的打击竟突然降临——那姑娘就要结婚了! 在最初的,阵绝望之中,他在地板上跺脚咒骂,但接着他便为此祈求我主耶稣基督原谅。在这阵绝望的情绪过后,他想安静下来,把事情理智地考虑一下。那种爱情会把他引到什么地方去呢?引向耻辱的深渊。而如果她结了婚,那他们就会各得其所,踏上各自合法的命运之途——她在家里过她的日子,而他则在教区里做他的神父。以后两人相遇,可以亲切地相互致意;他完全可以昂首挺胸地在镇上走过,既不怕拱道上有人窃窃私议,也不怕报纸上的含沙射影;既不怕主教大人的训斥,也不怕自己良心的谴责!他将生活得非常幸福……不,看在天主份上!没有她他是不会幸福的!如果从他的生活中除掉了她,除掉了去济贫院路拜访的那些乐趣,不能再去捏她的小手,盼不到更大的喜悦——那留给他的还有什么呢?只能过一种单调乏味的生活,就像大教堂院子潮湿的角落里的一只蘑菇!而她,用脉脉含情的顾盼和彬彬有礼的举止逗得他发狂的她,一等有人凭着二十五块金币的月薪向她求婚,竟转过身去不再理他!所有那些表示,所有那些面色的变化——结果都是为了取笑他!教区神父只是一个被人嘲弄的对象! 啊,他是多么恨她啊!然而他更恨另一个人,那另一个人之所以获胜,只因为他是一个凡人,可以不受教规的约束,不必把头发剃光,可以留小胡子,可以在街上自由地把手臂伸给她!他愤愤不平地想象着书记员的幸福:他看到他得意洋洋地领着她走出教堂;他看到他正在吻她的脖子和乳房……想到这些使他狂怒不已,拚命地跺脚,竟把厨房里的维森西亚吓了一大跳。 他终于使自己的感情平静下来,重又恢复了自制的力量,并集中心思想办法进行报复,他要狠狠地进行报复!接着他又像过去一样感到遗憾:他们没有生活在宗教法庭的时代,否则他就可以斥责他们信奉异教而把他们俩关进土牢。啊!那时候,做教士的可以享受生活的乐趣!可是今天,随着自由主义的蔓延,他竟被迫眼睁睁地望着那个每天挣六块铜币的穷书记员占有这个姑娘——而他,一位授有圣职的教士,虽然可以做主教,甚至可以做教皇,却只得垂下头,默默无声地压抑着自己的情欲!啊!如果天主的诅咒有什么灵验,就让他俩受诅咒吧!他希望他们养许多子女,搁板上一块面包也没有,连最后一条毯子也已当掉,饿得缩成一团,忍受着各种侮辱——而他则嘲笑他们,为这一切而感到幸灾乐祸! 到星期一,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于是便来到济贫院路。胡安内拉太太正和迪亚斯神父在楼下的小客厅里。阿马罗一来她便大声说道: “唉呀,教区神父先生!欢迎!欢迎!我们刚才还在谈到你呢。我们家有这么大的喜事,你却一直不来看我们,真叫我们想不通。” “我知道,我知道,”阿马罗低声说,脸色变得煞白。 “嗯,这事总归要办的,”大教堂神父兴致勃勃地说。“但愿天主保佑,让他们日子过得开开心心,少养两个孩子,因为面包太贵了。” 阿马罗微微一笑——他在听着楼上的钢琴声。 那是阿梅丽亚在弹琴,像过去一样,她弹的是《两个世界》中的华尔兹舞曲;若昂·埃杜瓦多站得离她很近,为她翻着琴谱。 “是谁来了,鲁萨?”她大声喊道,因为她听到鲁萨走上了楼梯。 “是阿马罗神父。” 血液冲上了她的脸颊——她的心怦怦直跳。她的手指放在琴键上一动不动地停了有一分钟之久。 “我们这里根本不需要阿马罗神父,”若昂·埃杜瓦多低声说道。 阿梅丽亚咬住嘴唇。她恨书记员:一刹那间,他的声音,他的小胡子,站在她旁边的他的整个身影,都变得使她厌恶起来;她愉快地想到,结婚以后(她将不得不嫁给他),她可以把一切向阿马罗神父忏悔,并继续爱他!这时候,她感觉不到有什么良心上的不安;她巴不得书记员能从她脸上看出此时此刻正在她内心翻腾的激情。 “天哪,嗨!”她说。“你离开我一点好不好?我简直都没法移动手臂弹琴了!” 她急匆匆地弹完《两个世界》中的华尔兹舞曲,开始唱起《再见》来: 啊!再见吧!美好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当初我曾幸福地生活在你身边!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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