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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奥利弗呀,在现实生活中,作出这样一个举动到底表示了些什么呢?

  经过了这几天内心深处的探索,如今我可以作出清醒的回答了。这意思就表示想要结婚。要建立婚姻关系。成就百年之好。巴雷特啊,你愿意接受这股来去匆匆的旋风么?

  正因为如此,所以这次伊普斯威奇之行说来就是为了要满足一种早已不合潮流的愿望:婚姻之事最好要得到父母的认可。怪了,为什么我至今还把爹妈的意见看得那么重呢?

  你爱不爱她?奥利弗?

  啐!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自己这样的问题,傻气!

  傻气?——内心又有一个声音嚷嚷起来——现在问才正是时候哪!

  问我爱不爱她?

  这个问题复杂得很,可不是一个简单的“是”或“否”所能回答得了的。

  那么我又为什么一口咬定,说自己想要跟她结婚呢?

  因为……

  是啊,这恐怕是有些不合逻辑。不过我总认为,出自真心的承诺可以起到催化作用。举行了婚礼,“爱情”也将随之而生。

  “奥利弗!”

  第一个下飞机的就是我正在心里默默叨念的那位。看去一派神采飞扬。

  “嗨,我真想你哪,朋友,”她一句话才说完,一只手早已伸进了我的茄克衫,在那里尽情地抚呀抚的。我虽然也把她搂得一样紧,手却不能在她身上放肆。我们到底是在波士顿啊。急什么,以后有的是时间。

  “你的小提包呢?”我问。

  “我换了一个大的。办了托运了。”

  “哦嗬。存心来让我们看时装表演啊?”

  “没有什么太新潮的,”她回答说。这就承认了:她那个大提包里带来的行头都是经过精心考虑而置办的。

  她手里提着个长方形的货包。

  我就自告奋勇:“我来拿吧。”

  “不了,这玩意儿容易碰碎,”她说。”

  “哈,敢情装着你那颗芳心啊,”我逗了她一下。

  “别胡说,”她说。“那是送给你父亲的礼物。”

  “喔。”

  “我心里有些紧张,奥利弗,”她说。

  米斯提克河大桥已经过了,我们如今已被裹挟在一号公路上的圣诞节的车流里。

  “你尽胡扯,”我说。

  “要是他们不喜欢我呢?”她又说。

  “那也没啥,过了圣诞节把你换下场,不就得了?”我答道。

  玛西撅起了嘴。撅起了嘴还是显得那么俏丽。

  “你怎么就不肯说些好话给我打打气呢,奥利弗,”她说。

  “我心里也紧张着哪,”我说。

  车子驶上了格罗顿街,到我们家的大门口。一拐,这就进了我们家的领地。进了大门是那条长长的车行道。两边的树都是光秃秃的,不过四外依然保持着一派林木森森的静穆气氛。

  “真幽静,”玛西说。(她本来也可以照样来一句“大而无当”,想当初我到她家就是说得这样不客气的,不过她可决不是那种小心眼儿的女人。)

  “妈妈,这位就是玛西·纳什。”

  玛西的那位前夫假如别的没有什么好,至少他这个姓姓得可真不错。堪称平和之极,决不会引起人家的什么联想。

  “玛西呀,你能光临,我们真是太高兴了,”妈妈说。“我们一直巴巴地盼着你来呢。”

  “我也非常感激你们的盛情邀请。”

  漂亮话说得天花乱坠,全是胡扯淡!看这两位知书识礼的夫人小姐,满脸堆笑,眉目传情,她们有口无心说的那些老套子、应酬话,可是我们这个庞大的社会的一大支柱哩。接下去便是“你风尘仆仆老远赶来一定够累的”,以及“你为过节忙忙碌碌才够辛苦呢”之类,不一而足。

  爸爸进来了,于是这一套又得照样来一遍。不过爸爸还不禁漏出了一句,说是玛西果然长得一表人才。按照他们那一套的规矩,玛西应该是累了,因此这时她就登楼去客房里梳洗梳洗,稍事休息。

  留下我和爸爸妈妈,三人相对而坐。彼此都问候了近来身体可好,回答也都说很好。大家听了自然都连连称好。一会儿就要去唱圣诞颂歌了,玛西(妈妈叫她“可爱的姑娘”)旅途劳顿,能去参加吗?外边可冷得很呢。

  “玛西可厉害着呢,”我这话的意思恐怕不光是指她身体结实而言。“去唱圣诞颂歌,刮大风雪她都不怕。”

  “刮大风雪才好呢,”玛西这时正好走了进来。身上早已换上了一套滑雪眼,今年圣莫里茨①滑雪者的流行服装肯定就是这样的,“我唱歌要走调,我就巴不得风大些,免得被人家听出来。”

  ①瑞士一滑雪胜地。

  “没有关系的,玛西,”妈妈的脑筋是不大会转弯的,她倒是当了真。“重在esprit①嘛。”

  ①法语: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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