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7期
托尔斯泰墓地的秘密
作者：许旦丹
读奥地利作家茨威格《世间最美的坟墓——记1928年的一次俄国旅行》，有一个疑惑始终挥之不去，就是其中的“传说”。——一个人一生可以种好多树；况且亲手种树的地方如果真的是“幸福的所在”，那么获得幸福的也不过是种树者本人而已。——托尔斯泰是因为生前没有幸福而要埋骨于自己亲手种树的地方到那里去找在另一个世界里的幸福吗？托尔斯泰晚年获得的“新的、更美好的启示”到底是什么？
托尔斯泰出身贵族，如果愿意过平庸的生活，“幸福”唾手可得。然而托尔斯泰却以过着让人侍候的贵族生活为耻。他在日记上写道：“我没有吃饭。一想到自己的生活是由人伺候时，就感到卑污，就感到十分难过。那些人为了使自己和家人免于冻死、饿死而在卖命……可卑，可耻，可怕。”他甚至还为获得每个卢布的稿酬感到羞耻和痛苦，坚决放弃了他所有著作的版权。1910年7月22日（俄历），托尔斯泰背着家人，写好遗嘱——他过去和今后所写的一切文学作品和其他文字，无论是否完成或发表，也无论现在何处，在他身后一律归小女儿亚历山德拉掌管；万一她比父亲早逝，则归长女塔季娅娜掌管。她们将实现他的宿愿，完全放弃版权，使这宗遗产为全民所有。由此看来，富足的贵族生活并不是托尔斯泰一生的追求，那么，他到底要追求怎样的幸福呢？
最近读到我国知名作家高莽的《枯立木·不安的灵魂》（东方出版社出版），一个个问题的答案终于水落石出。
托尔斯泰的大哥尼古莱·居古拉耶维奇，只活了37岁，客死于法国。托尔斯泰排行第四，与大哥只相差五岁。托尔斯泰不满两岁时，母亲不幸逝世；七年之后，父亲又突然亡故。可想而知，失去父母的兄弟之间有着怎样不同寻常的手足之情。托尔斯泰的大哥性格极像母亲，非常喜欢讲故事，而且讲得逼真，不由你不信。托尔斯泰小时候十分喜欢听大哥讲故事，有一个故事令托尔斯泰终生不忘，他把它写进了《回忆童年》——
“他（大哥）向我们宣布，他有一处秘密，一旦这个秘密被揭晓，那么所有人都会获得幸福，那时不再有疾病，不再有任何不愉快的事，谁对谁也不会发脾气，大家都会彼此相爱，大家都会变成蚁国兄弟……”大哥说，这个秘密刻在一根绿棍上。这根绿棍埋藏在他们经常玩耍的峡谷路边。
从故事中可以看出，托尔斯泰的大哥与托尔斯泰一样，在小小年纪的时候，就有志于为“所有人”谋求幸福。我们可以想象，当年托尔斯泰为了寻找那根能给“所有人”带来幸福的“绿棍”，是怎样地在那峡谷路边找啊找的。听了保姆或村妇讲的亲手种树的地方会变成幸福的所在之后，他就在那里种下了一棵棵树。他相信，他的幸福就在那儿，因为那儿埋藏着能给所有人带来幸福的秘密。
长大以后，他也许换了别种方式，通过别的途径，寻找另一根能给所有人都带来幸福的“绿棍”。大哥早早地走了，没有告诉他刻在“绿棍”上的秘密；看看书，一代代寻找“绿棍”的哲人都逝去了，也没能找到那根“绿棍”。托尔斯泰奋斗了一生，还是未能找到那根“绿棍”。晚年的托尔斯泰非常痛苦。始终未能找到那根“绿棍”的痛苦，使他不时地回想起小时候大哥给他讲的故事：能给所有人都带来幸福的“绿棍”到底在哪里？莫不是真的如大哥所说还埋藏在峡谷路边？也许确是这样，那么就让我埋骨于此，死后再找吧。——即使我不能再找，我也要守候着埋藏在这里的“绿棍”，等待着人们有一天把它找出来，让所有人都“获得幸福，那时不再有疾病，不再有任何不愉快的事，谁对谁出不会发脾气，大家都会彼此相爱，大家都会变成蚁国兄弟……”
绿棍——托尔斯泰墓地选择秘密之所在；绿棍——“世间最美的、给人印象最深刻的、最感人”的灵魂栖息之所。
许旦丹，教师，现居浙江东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