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9期

解读顾城其人其诗

作者:滕永文




  他漠然地独对世界,却又醉心于从世间提取几个纯净的物象(即风中鸟儿的飞行轨迹、少年俯身的动作线路、藤蔓的触丝、海浪的背脊),醉心于从这些纯净的物象中抽取美丽的弧线,寥寥数行,干干净净,让读者自己去细细品味一个“有意味的形式”。他在《弧线》中并不追求深刻,但却别具一番滋味。
  
  三
  
  顾城诗的澄澈、精致和透明,不是童蒙的咿呀,而是智者的吟哦。这一点也可以从他所创作的那些超越了个人的幻想迷醉而带有为“一代人”立言倾向的诗章(如《一代人》、《不要说了,我不会屈服》、《我们去寻找一盏灯》、《不要在那里踱步》等)中参悟出来。正是这些诗章所标示的内心警觉使顾城最终完全选择对尘俗的规避而迷失在纯粹、澄澈的幻想领域。顾城的这些“大诗”与北岛不同,北岛的诗歌内质乃是激昂的正义感,内中有一种正邪对峙的紧张,而顾城的“大诗”则更注重脆弱的“小我”与强大的世界之间的关系,它注重的不是正邪对峙,而是弱小与强大的对峙,是纯粹与芜杂的对峙,是精神圣域与物质世界的对峙,是灵气与俗气的对峙,是虚与实的对峙。北岛的诗中多悲壮,而顾城的“大诗”多悲哀。顾城在写给姐姐的那首《铁铃》中就流露出一种无可救药的悲哀感:“我们不去读世界,世界也在读我们/我们早被世界借走了,它不会放回原处”——“我们”的精神被物质世界任意错置而“我们”却只能像一本书一样束手以待,这其间所潜藏着的悲哀感着实让人动魄惊心。
  顾城于1979年4月写就的被人广为传诵的诗作《一代人》,只用寥寥两句,三个互相关联的意象(黑夜——眼睛——光明)就构成了一个复杂有机的意象整体,从中生成无限的意蕴,给人以丰富的联想。诗中“黑色的眼睛”是一个意蕴丰饶的中心意象,它既顺承历史所给予的悲剧性,又使高举“黑色的眼睛”走向未来的热切追寻染上了悲哀的黑色——用染黑的眼睛到底能追寻到什么样的“光明”?在这里,诗人所寻觅的“光明”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重要的似乎是“寻找”本身,是“寻找”这种姿态。但问题是这种姿态究竟有几分主动性?它会不会再一次像既往那样屈从于强大世界的规定而被动无为呢?世界的强大不仅是过去,也是未来,“一代人”掌握不了过去,难道就一定能掌握未来吗?顾城要用“黑色的眼睛”来“寻找光明”,可是他在俗世中找不到太阳,只找到“一滩败草,一袖寒风”,只能到自己臆想中的精神乌托邦去虚造一盏“光明”之灯。
  顾城曾于1979年写过一首意味深长的诗《山影》,诗作恰到好处地透露出他的精神处境,也预示了他身后的情形:“山影里/现出远古的战士/挽着骏马/路在周围消失/他变成了浮雕/变成了纷纭的故事/今天像恶魔/明天又是天使”。
  顾城,天使,抑或恶魔?
  
  参考文献:
  [1]张同道.探险的风旗:论20世纪中国现代主义诗潮[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8:540.
  [2]阎月君等编选.朦胧诗选[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02:77-79.
  [3]张炯、邓绍基、樊骏主编.中华文学通史·当代文学编(第八卷)[M].北京:华艺出版社,1997:321.
  [4]顾城.请听听我们的声音[J].诗探索,1980,(1).
  [5]洪子诚.中国当代文学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299.
  [6]阎月君等编选.朦胧诗选[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02:53.
  滕永文,南京三江学院中文系讲师,阅读学与写作学研究中心副主任,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在职博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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