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6期

艾青诗歌的现实主义艺术特色

作者:方红梅




  艾青诗歌和印象派绘画都深情关注土地和农民。梵高用画笔描摹正在辛勤工作着的劳动的姿态;与大地斗争的人们的汗水、动作与神情;艾青则用不朽的诗篇描画“中国农村的亘古的阴郁与农民的没有终止的劳动”,诵读艾青的诗句,映入眼帘的是“……/在那刚收割过的苎麻的田地的旁边,一个农夫在烈日下/低下戴着草帽的头,/伸手采摘着毛豆的嫩叶”(《旷野(又一章)》)。梵高画农夫、煤矿工、除雪工、堆积草束的人、播种的人以及其他劳动的人,画他们所有的姿态与动作。对他来说:“描绘劳动者的动作”才是“现代艺术的核心”。艾青则满含深情地告诉我们:“……/刈草的孩子无声地刈草,/低着头,弯曲着身子,忙乱着手,/从这一边慢慢地移到哪一边(《刈草的孩子》)”,还有那乞丐、补衣妇、摇着乌篷船的妇女、“吹号者”和“死在第二次”的士兵,并将“广大土地上的渴望、不平、愤懑……及合拢来,浓密如乌云,沉重地移行在地面上”。……在人类的心里,播撒对于自由的渴望与坚信的种子。艾青诗歌那一幅幅渗透着鲜明感情色彩和强烈个性特征的诗歌构图,也显出了与印象派绘画之间的相通,也正是这彼此之间的相通使得艾青的诗歌更形象、更生动、更鲜明地表现现实、展现现实理想境界。
  艾青绘画的经历使他善于观察,善于把生活中的元素以不同的方式剪辑,重新安排、组合,使整个画面同诗歌的意境浑然一体:小小的河流/青青的草地//河的这边/是白的羊群//河的那边/是黑的、褐的牛群//天是蓝的/河是蓝的(《小河》)。诗人运用从绘画得来的对形体、色彩、调子、距离敏锐而准确的感觉能力,将多种意象集中到了一起,整个构图简洁明了,色彩鲜明调和,形象立体饱满,布局错落有致。对印象派绘画的钟爱,也使艾青诗歌的色彩丰富而浓烈:无论是“蓝色的海”、“绿色的波涛”、“青色的河流”,还是黎明之前“铁黑的夜”、乞丐“乌黑的手”、农夫“泥黑的脸”,无论是战场上“暗绿色的草苗”、“血色的旗”,还是“透明的夜”,无论是“金色的花束”还是“红的花,绿的草,金色的种子”都告诉我们,这分明是一位作画的诗人。造型艺术和语言艺术在艾青诗歌中得到了统一。艾青曾经说:“一首诗里面……没有色调,没有光彩,没有形象——艺术的生命力在哪里呢?”“……阔笑从田梯上煽起……/一群酒徒,望/沉睡的山村,哗然地走去……/村,/狗的吠声,叫颤了/满天的疏星。”艾青运用不同的动词反映声音的变化,“阔笑”的“煽起”是由远而近,“望”是远看,“哗然”是较近,“狗的吠声,叫颤了/满天的疏星。”表明酒徒已经来到村中,艾青把这种透视的距离变化作为意象组织依据,使人如临其境,如闻其声。《给乌兰诺娃》中写道:“象云一样柔软,象风一样轻,比月光更明亮,比夜更宁静--人体在太空里游行;不是天上的仙女,却是人间的女神,梦更美,比幻想更动人--是劳动创造的结晶。”这纯然是幅写意画,诗人用柔云、轻风、明月、静夜等一系列比喻创造了令人心往神驰的意境,意境中跳动着赞美艺术和创造艺术的劳动的激情。总之,在艾青的笔下,我们看不到这样的诗:“浮面的描写,失去作者的主观;事象的推移,不伴随着作者心理的推移。”
  象征主义的创作方法给艾青的诗歌注入了现代新诗创作的鲜活养料。从新诗创作的实践来看,象征主义更具有现代性。艾青早年留学法国时,深受法国象征主义艺术的影响。把象征主义运用到新诗创作中,艾青的诗歌象空谷幽兰、带露的荷花,新颖独特,产生了超越时代的魅力。读《乞丐》,象征中国人民在日寇铁蹄下颠沛流离、沦为乞丐的惨痛形象历历在目;吟《春》,无论是象征当时社会黑暗的夜还是象征革命胜利后光明未来的春,都给人难以忘怀的印象;诵《桥》,桥作为一个富有喻意的象征性的诗歌形象,拓展了我们思索联想的空间,使人回味无穷。难能可贵的是,艾青诗歌中具有象征性的诗歌形象是与人民同呼吸共命运的。也就是说,艾青的象征是植根于现实的。象征主义和现实主义融为一体,增强了艾青诗歌意象的艺术张力。象征主义和现实主义融为一体的创作方法,使艾青的诗歌产生了质的飞跃,在中国新诗创作的日历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新诗在五四运动的暴风骤雨中诞生以后,曲折而艰难地行进着。郭沫若的《女神》具有拓荒开来的历史功绩,但热情有余而艺术感染力不足;徐志摩的诗歌扩大了新诗的艺术表现力,但疏远了象征主义和现实主义的融合,显得有点肤浅。这两个曾领风骚的诗人,都与象征主义和现实主义的融合擦肩而过,失去了再上新台阶的机遇。而艾青吸收了更具现代味的象征主义创作方法的营养,并把这种营养和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熔为一炉,创作了震动当时开启后世的新诗。“大堰河”象征哺育文艺工作者的人民,“光”象征真理。艾青从开始诗歌创作到生命的暮年,都把象征主义和现实主义相结合作为自己的艺术追求。而越到后来,艾青的诗歌越达到了炉火纯青的高峰。
  三十年代的现实主义诗人已经开始尝试走出平铺直叙的圈子,开始自觉地吸收浪漫主义的某些积极因素,及与现代主义中的象征主义的某些合理因素相结合,以期令现实主义诗歌创作更具冲击力。而艾青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由于艾青的诗歌创作扎根于对社会人生的深切关注上,用朴素的语言塑造了具有典型性格的典型形象,发出了强有力而又震撼人心的对光明的呼唤,并有意识地吸取了现代主义“雕塑美”“绘画美”的概念,用象征手法结构诗歌,因而体现出了卓越性与独特性。其诗作不仅令生活在苦难的中国大地上的读者产生共鸣,而且更具备陌生的文本魅力,形成特殊的审美态势,甚至超越了国界,超越了时代,体现出了三十年代现实主义诗派深化的实绩。
  艾青的诗歌深深植根于人民和时代的土壤里。艾青所有的诗歌都带着深切的忧郁,这是艾青诗歌的重要特征。诗歌总是那么忧郁而热烈、哀痛而振奋。他心系着民族的深重苦难,与人民同悲哀,与人民同忧郁,与人民同渴望,与人民同欢乐,坚信大声赞颂着古老民族的扎根于土地的生命力,坚信未来的光明和坦途。对于苦难民族、黄土大地的感同身受、在理想追求道路上的坎坷曲折、关于人的命运的深广忧愤、都拓展和深化了忧郁诗绪的质地、内涵,诗情浑厚、真挚感人,意境悠远辽阔,气度博大沉雄,艾青的诗有如诗史杜甫的风格,现实主义风格特浓,展示了那个年代的悲哀与风情,人民的苦难、战火的燃烧以及战火中的颠沛流离,真实地记录了那个年代,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
  方红梅,浙江宁波东钱湖中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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