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沈园二首》不宜读作爱情诗
作者:危卫红
三、其他相关诗篇同样“别有所属”。
我们首先回头看看上述几首《禹寺》诗。第一首似乎和沈园与“陆游的爱情”扯不上多大的关系;诗中那“一恨”如果真是指“爱情”,又何以会“无人会”呢?“相遇沈园”与“蝉声满寺”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只能理解为诗人面对“暮春之初”那“湖平山远”的奇丽景象,想起那沦陷的山河,想起自己那“北定中原”的理想,可是如今朝野上下,无人再想恢复之事,当年“蝉声满寺时”几多志士的壮志豪情如今再也无法见到,他心中之“恨”又有几人能理解啊!第二首中说:“绍兴年上曾题壁,观者多疑是古人。”“绍兴年上”并不久远,何以“观者多疑是古人”呢?我们只能理解为“题壁”的内容已经“过时”了——自张浚北伐之后,不是无人再想恢复之事了吗?作者题于壁上的那些表达恢复愿望的诗文焉得不让那些苟且偷生的庸碌之辈怀疑是“古人”所为呢?第三首中说:“河阳愁鬓怯新霜”,“河阳”与“爱情”又有啥关系?“河阳”即今河南孟县,自古为军事重地;“年来妄念消除尽,回向神龛一柱香”,那让诗人“回向神龛一柱香”的“妄念”是什么?难道仅仅是对于前妻的怀念吗?“在陆游的晚年,因壮志不得伸展,长期受到压抑,佛道思想对他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大概没有多少人会否认这一事实吧?总之,那些题于壁上,让一个满腔爱国深情,纵使“位卑”也“未敢忘忧国”的诗人“读之怅然”的文字,绝对不仅仅是关乎个人儿女私情的东西。
我们再看看陆游的两首《十二月二日夜梦游沈氏园亭》:
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园里更伤情。香穿客袖梅花在,绿蘸寺桥春水生。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玉骨久埋泉下土,墨痕犹镇壁间尘。
这两首诗中出现的一个重要意向是“梅花”。众所周知,陆游很爱花,对梅花更是情有独钟。在他的现存的九千多首诗词中,以梅为题材或涉写到梅的,竟达四百多首。陆游对梅花的爱可以说到了痴迷的程度。但陆游对梅花的爱,并不像一般的封建文人那样仅仅是孤芳自赏和怀才不遇的感叹,而是把对梅花的爱与忧国忧民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在《园中赏梅》中,作者写道:“行遍茫茫禹画州,寻梅到处得闲游。春前春后百回醉,江北江南千里愁。”在《梅花绝句》里,作者亦写道:“当年走马锦城西,曾为梅花醉似泥。二十里中香不断,青羊宫到浣花溪。” 这两处都写到他为“梅花”而“醉”,他在《送范舍人还朝》一诗中写道:“平生嗜酒不为味,聊欲醉中遗万事。酒醒客散独凄然,枕上屡挥忧国泪。”所以,他的为梅花而醉,实际则是由于壮志难酬而借酒浇愁,他看到梅花想起破碎的山河,想起和他一样胸怀恢复中原壮志的志士,因为在陆游的笔下,“梅花”是高坚气节的象征,高洁人格的象征。由此我们可以知道,陆游在“沈园”里不见的“人”,那“久埋泉下土”的“玉骨”与“梅花”关联在了一起,就不能简单地理解为是指唐琬了,而应该是指那些为了抗金而牺牲的将士。再来看作者另一首作于晚年的“沈园”诗:
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旧时识放翁。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
如果依“爱情诗”论者,此诗中的“美人”当然是唐琬无疑了。但是,既然唐琬早已“久埋泉下土”,那为何陆游直到此时才“也信美人终作土”呢?可见这里的“美人”,亦如“风骚”众多诗词一样,是指作者心中的理想,也就是“北定中原”,晚年的陆游,深感自己理想是无法实现的了,看不到山河一统的那一天了,所以他才会无奈地吟出“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这一类诗句来啊。
四、许多表面看来写“闺意”的诗词其实和儿女私情毫无干系。
比如唐代朱庆馀的那首《闺意上张水部》,秦韬玉的那首《贫女》,还有张籍的那首《节妇吟》等等就都是如此。何以陆游就不能写类似的诗词呢?——在那个“喜论恢复”即会招来灾难的时代?
参考文献:
1、马积高、黄钧主编《中国古代文学史》(中),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992。2、徐中玉、齐森华《大学语文》(增订本),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
3、周先慎《中国文学十五讲》,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危卫红,海南外国语职业学院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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