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期

论韩剧情节四美质

作者:吕幼安




  以近期播出的《百万朵玫瑰》为例,很能说明“韩剧”情节的错综之美:
  朴泰一若干年前驾车撞伤一个女人,因当时醉酒而没将受伤者及时送入医院抢救,导致死亡,从此受到良心谴责离家出走。若干年后,其女儿朴惠兰爱上的吴贤奎,正是当年的死者的儿子。能不能成功?剧情设计有如下的方案:
  一是吴贤奎某一日得知,朴惠兰的父亲,恰恰是当年撞死生母的肇事者。因为爱情,他不想伤害对方,也没告知真相,决定与朴惠兰分手,在反复犹疑徘徊、经历了痛苦的抉择,发现还是不能和朴惠兰分手,最终他决定隐瞒这一事实;不巧亲生姨妈从美国来投资,发现了这个秘密后,串通他的家人,包括奶奶、父亲等一起反对;
  二是父亲吴仁焕得知事情后,将朴惠兰请出公司,限制她与儿子的往来;
  三是姨妈连同贤奎的奶奶千方百计阻饶,并利用投资幸福乐园来设局,为日后的反对做铺垫;
  四是惠兰得知真相后主动离开贤奎,想用行动来离开贤奎;
  五是贤奎与家人和姨妈反复斗争坚决要捍卫自己的爱情,最终大病一场,后妥协想放弃爱情,它利用去美国研修的机会来检验自己对惠兰的爱情究竟能否长久,并与父亲口头合约,如果一年后从美国回来仍然忘不了惠兰,请父亲一定要成全他的爱情。一年后,贤奎从美国回来遇见惠兰,发现自己不可能忘掉她,最终取得奶奶、父亲的勉强同意,哪知替死去姐姐不平的姨妈却利用收购股份来达到对幸福乐园的经营垄断,并千方百计疏通美国的皮特·姜,哪知这个皮特·姜竟是吴仁焕养子姜民在的生父;
  这之前,姜民在作为吴仁焕的养子,一直得到养父的恩宠和重用,为报答养父恩,保住幸福乐园,他不得已答应随生父去美国。皮特·姜才将拟给贤奎姨妈的百分之十的幸福乐园股份收回……
  《百万朵玫瑰》剧情的设置,很能说明“韩剧”结构情节错综复杂。它由单纯一步一步向复杂发展,就如一棵树的成长,先有枝杆,然后有了枝桠,局面因此变得错综,变得复杂,戏剧矛盾也随着剧情发展而趋于尖锐,它在现实与过去的碰撞中塑造性格、衍生情节、表达主题。经过反复的冲突,每个人的人格都受到煎熬和修炼,直到最后,有情人终于成眷属。皆大欢喜,情节的魅力也就变得令人回味。
  “韩剧”中人格修炼或人性完善的情节安排,既为情节起伏时空依据,也是人物性格发展的历史,它是有美学意义。这也是“韩剧”情节美质的第三个特点,我们不妨称之为温馨之美。
  前面说了,“韩剧”情节最闪光的东西,就在于它决不夸大和渲染罪恶,而是立足生活本真,以“情”为构置情节的中心,通过日常化、温情化的叙事,将罪恶消解到最小极限,来达到对人性之美和人格之美的力拔和张扬。从接受美学来看,它一方面是增强电视剧的可视性和审美性,另一方面也揉进了东方文化中的仁和哲学主张。如最近热播的“韩剧”历史剧,《明成皇后》、《大长今》等,通过人物台词,大量引用了中国儒家哲学经典。这也是朝鲜民族在吸收中国传统文化精髓所奠定的情节美学理念。
  而表现当代生活的这批“韩剧”,虽没让人物引经据典大谈孔孟之道的儒家哲学,却在设计情节时,有意识融进了这种思考。所以这批“韩剧”,主体是写人之善,罪恶仅作为剧情矛盾的契因,是激化和推动剧情的,随着剧情的深入,通过人物的自我省悟最终来消解罪恶。它的情节理念,使我们想起“人之初、性本善”的传统中国哲学,生活历程造就的罪恶,不是电视剧的主体,仅作为人之善的对立或旁衬结构在剧情中,它不仅衍生了剧情发展的时空关系,强化戏剧因素,而且在叙事策略上,也起到了完善剧情,还原人之善的哲学理念。
  韩国与中国毗邻,朝鲜文化深受中国古代文化的影响,所以韩国文化中实际贯穿和凝聚着汉文化的精髓。“韩剧”在表现当代人的情感冲突时,做到了符合人之善和人之美的中国传统哲学主张。所以错综复杂的《百万朵玫瑰》中的大结局,吴仁焕最终原谅朴泰一承认了儿媳朴惠兰,贤奎亲姨妈放弃对姐夫的仇恨并与朴惠兰见面,并用反语暗示朴惠兰要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还有皮特·姜对吴仁焕所谓夺妻夺子历史恩怨的释解等。大结局冰释了所有的恩怨情仇,因而笼罩着温馨,透着和谐。
  这正是“韩剧”引人入胜的情节魅力,也是韩剧情节的第四个美质特点:和谐之美。
  “韩剧”之所以短短几年迅速在中国甚至亚洲获得广泛影响,是因为它体现了一种大众化的审美趋势。我们注意它的情节尽管曲折,却波澜不惊,尽管大起大落,却没有急风暴雨的喧嚣,从而体现出一种和谐之美,符合了人们的收视心理。
  当然,电视作为传播主流文化的载体,在本质上说,宣传主流固然责无旁贷,但也必须考虑电视剧本身的功用,它是叙事艺术,它主要通过视觉造型,通过剧情展示来烘托及宣传主流文化,所谓寓教于乐,电视剧与其他艺术门类一样,也是有这个功用的。但电视剧属于叙事艺术,有其自身的规律,它的叙事目标,必须随着授众群体的心理而转移,它必须关注普通人的日常生活,表现大众化的生活情绪及审美愿望。这批热播的“韩剧”,虽不是主流题材,但家长里短、衣食住行,隽永的爱情和数不清的情感纠葛中,所展示出的社会众生相,倒也折射出主流社会的一斑,所谓风始于青萍之末,尽管有万千冲突,尽管是人活着再所难免的矛盾,但理解、宽容、和谐却是每个人心底的愿望,也是电视剧所要张扬的主题。那么,家长里短的日常化叙述也就显得非同一般了。
  另外,我们还注意到“韩剧”大团圆的结局,与中国传统戏曲有些相似,大团圆的完满结局,不仅体现了人性的归依,人格的完善,也表现韩国当代人的生活愿望。如前所述,“韩剧”情节中的人情美、人性美等,无一不渗透出和谐,它回避人性之恶,消解人性之恶,不仅是对人性之美的力拔和张扬,也是对和谐之美的讴歌,即便有悲剧,也与古典悲剧有本质上的区别,它不是英雄毁灭,兄弟反目式的尖锐冲突,“韩剧”呈现出的悲剧,应该是宽泛意义上的“泛悲剧”,如情感迷途、生存困窘、道德滑坡、人性扭曲、爱情冲突等日常化境遇,不是经典意义的悲剧,只是人生的经历或波澜。所以“韩剧”情节渗透出和谐之美,几乎贯穿在每部作品中,它有意淡化悲剧性,消解恩怨情仇,就是要力拔和张扬和谐,这也是“韩剧”最有魅力的东西。
  最后,有关“韩剧”中唯美的东西,不仅是表象的,也是深入剧情中的,在那种家长里短日常化的叙述中,我们不止一次感受到诸如尊老爱幼、宅心仁厚、积德行善,古老的礼仪,严格的家教、隽永的人情美、耐人寻味的人性美等,无不渗透出中国古代美学的影响,大团圆的结局其实暗示着对追求和睦家庭、创建和谐社会的向往。
  “韩剧”用它的实践还告诉我们,写什么和表现什么的问题?事关文学艺术的发展,人们在茶余饭后,不厌其烦地忍受冗长的广告而等待每天两集电视剧,我们会发现一种对比,关于文艺创作的对比,关于接受美学的对比。道理很清楚,立足老百姓的日常生活,呼唤真善美,抨击假恶丑,这才是文学艺术的最高宗旨,也是电视连续剧创作的根本。是否能这么理解,“韩剧”情节之美,是于平实见错综,于错综中显温馨,于温馨中求和谐。四美交织在剧情发展中,相得益彰,熠熠生辉。
  当然,“韩剧”尽管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不仅赢得了广泛的收视群体,也赢得了信誉。但也有不足,如剧情拖沓、枝蔓过多、与主题关系不大的细节过多,还有子女婚姻受家庭和父母约束等旧的文化习俗,包括结构剧情手法出现的雷同等,但总体上说它还是健康明朗的,有其长处的。前不久,韩国一位高层领导人访华,我们的记者采访他时曾提到一个问题,大意是:为什么韩国电视剧在亚洲有这么大的影响?这位领导人含蓄地说:那是因为韩国的电视剧考虑到了老百姓的情绪和要求,表现了普通人的感情和生活。
  这也给了我们一个启示:电视剧作为传媒文化的载体,如何表达人民的意愿,表现普通人的审美意愿,“韩剧”的确有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的东西。中韩两国源远流长,文化相近,习俗相似,审美愿望相同,如何把我们的电视剧做得更好,“韩剧”热的启示应该值得我们重视并好好研究。
  吕幼安,男,江汉大学语言文学研究所研究员。著有理论专著2部,文学作品集2部,长、中、短篇小说以及散文随笔、报告文学等200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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