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论苏童的家园意识
作者:张 翼
三、背离与迷恋中的南方情结
作为一个作家,他不可能把眼光单单局限在城市与乡村这种小范围的对比上。一个作家写作观念的形成,在很大程度上还与作家所处的地域有密切的联系。在苏童的笔下,更大范围的故乡就是南方世界。而在他众多的作品中,基本上都是以南方作为大的社会背景。而作品的整个南方世界中,仍然弥漫着一种漂泊的味道。在这一点上,苏童自己认为,南方人不象北方人以故土为根基,他们可以义无返顾地抛弃自己的故土,漂泊是南方人的命运。而他之所以会以此来概括南方精神,也源自于他的南方记忆。苏童在《南方的堕落》中曾经说过,“南方是一种腐败而充满魅力的存在”。他自己从来不认为他对南方的记忆是愉快的、充满阳光与幸福的,“我对南方抱有的情绪很奇怪,可能是对立的”,“在我的笔下,所谓的南方并不是多么美好,我对它则怀有敌意”。[3]他对南方所持有的这种情绪是他自己也无法言说甚至感到困惑的。南方的一种阴郁的色调使他产生了怀疑,“怀疑我的南方到底是什么?到底在什么地方?”而同时又无法离开南方,甚至因此而产生了一种对北方的排斥与无法接受的心态。
南方的形象,在他的笔下,似乎与潮湿的空气、阴暗的小街等意象等同起来了。正如“枫杨树系列”与“香椿树街系列”中体现出的那种潮湿、温暖甚至似乎被梅雨季节沤烂了的惨淡岁月一样,南方就是这样一种让人欲罢不能的存在。南方作为苏童的故乡,留给他的只是关于带霉菌味的空气、苍白的石板路面、破旧丑陋的民房的记忆。[4]他曾说“我生长在南方,这就像一颗被飞燕衔着的草籽一样,不由自己把握。但我厌恶南方的生活由来已久”,正如香椿树街上的狭窄而肮脏的街道、乌黑发臭的河水一样,苏童笔下的南方充斥着腐朽的味道。在这种腐朽味道的摇篮里,《刺青时代》中香椿树街的少年们,制造出了一场场的暴力血腥事件,以少年血来表达着对这种死寂环境的一种背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发泄着少年心中在这种环境下孳生的压抑与怨愤。不管是男孩小拐还是姐姐锦红,都充满了躁动与茫然,以一种无奈的方式接受着香椿树街。小拐转向暴力的一种潜意识,就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他与生活在其中人们的不同,表现出他与香椿树街的格格不入。而锦红出嫁前对妹妹说的一段话实际上也体现了她对香椿树街灰暗世界的一种厌恶。用《城北地带》中达生的看法来说,“整条香椿树街都是死气沉沉的,没有一个大人物,没有一处热闹有趣的地方,没有任何一种令人心动的事物”。这种对南方世界一种腐败性的描写,时刻见于苏童的南方小说当中。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苏童也在满怀激情地歌颂着南方世界。用他的话说,“炊烟下面总有人类,香椿树街上飘荡着人类的气息”,他以描写枫杨树祖先的情感来描写南方世界,爱之欲深,责之欲切。他不厌其烦地书写着以南方为背景的作品,对此,苏童做了如此的解释,“南方对我是有魅力的,到现在我还孜孜不倦地在将‘香椿树街’系列写下去。我之所以会在我的记忆里长久地筛选某些东西,是因为背后有一种精神在支撑着我,这种精神就是所谓的南方精神。”而在他的文章当中,即使其中的主人公有多么厌恶着香椿树街,但是又永远地生活在其中,无法脱离它。甚至在《城北地带》中的达生,还会为了别人对香椿树街的一种轻侮而去寻仇甚至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即使他自己也不喜欢香椿树街。而其中的叙德被金兰带去青岛的时候,用苏童的描写是“他们发现那个青年动作莽撞,而他的神色一半是欣喜另一半却是迷茫”,他虽然是以离开为结局,一直都讨厌这样的生活环境的他,但是到真正要离开的时候更多地表现出来的是一种无所依从的感觉。这种依恋的心态,相对于他们一贯的背离行为来说,实际上正是一种下意识的返回。
苏童以“寻找灯绳”来概括他的创作之路,而他的创作观念也下意识地体现或迎合着这一点。他梦想中十字路口处的第五条路正是他不断寻觅着的理想家园。为了完成对理想家园的追寻,苏童让自己的精神世界不断地处在漂泊之中,在一次次的逃离与返回中探寻着生命意识上的自我。但最终他还是实现了自我意义上的救赎,回归到了精神上的故乡。或者说,他一直在逃离,但是从来没有真正离开过。
参考文献:
[1]黄今夫[J],《出走与返回——苏童小说简论》,浙江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1994,(3)45-47
[2]杨经建 著[M],《家族文化与20世纪中国家族文学的母题形态》,岳麓书社,2005年版 48-54
[3]王尧、林建法主编[M],《苏童王宏图对话录》,苏州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 105-106
[4]摩罗、侍春生 [J],《逃遁与陷落——苏童论》,当代作家评论,1998,(2) 12-20
张翼,湖南吉首大学师范学院中文系教师,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04级高校教师在读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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